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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 05 阴阳路(6)

于静苦笑地说:「你让他们来,他们也是不敢来的了。」她和杜珊珊把那个已经吓得站不起身的护士扶了起来,一人一边地架着她走开了。

锺辰轩看着她们进了电梯,也在程启思的身边坐下了,轻声地说:「你真的相信吗?」

程启思看了他一眼,眼神是迷茫的。「相信什么?」

锺辰轩说:「相信她们所说的那个接阴婆啊。」

「……我不应该相信。但是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人……」程启思用力按了两下太阳穴,「那只是胡说八道,我不应该相信,绝不应该相信。」

这时候,四楼东侧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锺辰轩抬起头,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他的神情带着些微的迷惑,甚至有少许的恐惧。

程启思注视着他,慢慢地问:「你怕?」

锺辰轩勉强地笑了一下。「怪力乱神的东西,为什么要害怕?」

「可是你的脸上写着恐惧,我很少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程启思说。

锺辰轩平淡地说:「我们所看到的那个穿黑衣服的老妇人,她确实给我们造成了相当强烈的印象。诡秘,阴森,让人恐惧。你难道没有相同的感觉吗?」

「……是。」

程启思那一部门的同事,李龙宇、君兰和莫明很快赶了过来,过了不多久,法医陈了和杜山乔也来了。

君兰一进了病房,就调头冲了出来,跑到洗手间里吐去了。李龙宇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都成了青灰色。

倒是新来不久的莫明还很镇静,也许是因为他不认识田悦,所以看到她死状如此凄惨,不如君兰和李龙宇那么无法忍受。

杜山乔一直是他们这个部门的法医,跟田悦也很熟。一向有「死人脸」之称的杜山乔,看到田悦的尸体,竟然也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陈了的眼眶已经红了,强捺着转过头问程启思:「这是怎么回事?」

君兰脸色苍白地从洗手间出来了,一只手还掩着嘴。「启思……这里是妇产医院。田悦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程启思知道到这时候,已经隐瞒不住了,何况田悦的死因跟她这个孩子肯定是有关系的。

「是我送她来的。」

顿时,旁边的数道眼光刷刷刷地全部落在程启思身上,那眼光怪异之极。程启思知道他们误会了,却倦怠得连把事情讲清楚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锺辰轩这次还算好心,没有落井下石,在旁边解释说:「几个月前,田悦找到启思,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但不肯告诉他父亲是谁。

「昨天晚上,田悦打电话过来,听她情形很糟,启思就连夜把她送到了这家医院,然后一直守着。后来我来找他,吃了宵夜,回来的时候……我们就看到……现场了。在楼下,我看了一下钟,那时候是十二点差两分。」

他说得清楚明了,众人也把目光慢腾腾地收了回去。程启思看到几个人都还愣在那里,皱起眉头说:「怎么了?干活啊!」

他的语气不怎么客气,李龙宇压低了声音问:「启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程启思头痛得像要爆开,一直在用力揉着太阳穴。

杜山乔说:「血,太多血了。除非把她身体里的血全部抽干,否则绝不会有这么多血的。」

君兰脱口而出:「『想不到这老头儿居然有这么多血……』」她赶忙掩住了口,歉疚地对着众人看。「我……我不是有意的……」

陈了的脸上有沉思的表情。

「『想不到这老头儿居然有这么多血?』麦克白的台词?有道理……这句话也许可以改成……『想不到这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多血?』……」

他的眼光,慢慢地从病房的墙壁一直扫到地板上,最后停留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床上。血红一片的床。

「我们得对这些血检验一下,看是不是人血……」

杜山乔打断了他。「是人血。」

杜山乔一向非常谨慎,很少有这么武断的时候。陈了诧异地对着他看,杜山乔面无表情地说:「人血跟动物血是有不同的,你也应该能分辨出来。当然,我们会回去做显色抗体检测的。」

「那你认为……这些都是田悦的血?」君兰脸上全无血色,喃喃地说。

杜山乔犹豫了一下,小心地从房门走到了床边。他手上已经戴好了手套,轻轻地拉开了田悦盖在身上的被子。

田悦身上穿着一套宽大的条纹病号服,也被血浸透了,还是湿润的。

她的身上到处是血,脸上也溅了几滴。杜山乔很小心地解开她的衣服,检查她的尸身,陈了也走过去帮忙。

过了一会,陈了抬起了头,满脸都是诧异的神色。

君兰忍不住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我……」陈了吃力地吞了一口口水,过了半晌才挤出了一句,「我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明显的伤口。」

「没有伤口?那这些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莫明问。「看这些血在墙壁上留下的痕迹,简直像是一大片一大片喷上去的。

「割断颈动脉,都未必能喷得这么高,喷得这么大块。就算砍断一条腿、一只手,也……」

杜山乔也直起了身子。「我也没有找到伤口。虽然她身上到处是血,但是……没有伤口。除了剖腹产留下的那一道很新的伤口之外,但伤口的情况很好,也是包扎好的,连渗血都渗得不多。」

病房里顿时静了下来。

君兰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锺辰轩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妳冷吗?君兰。」

君兰轻轻地啊了一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她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工装裤,但这时候已经是八月了,只有热没有冷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走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凉凉的感觉。」

「我也是。」李龙宇说,「明明在楼下还觉得热的。」

陈了脱下已经全是血的手套,换了一双。「产妇可能会有大出血的现象,但从……田悦的情况看,她是剖腹产,情况虽然不算是最好,但也还过得去,没有出过多的血。何况,产后大出血也不会造成这种像是……」

他停了停,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像是用高压水龙头四处喷射的情况。我看,等到现场检查结束,我们还是把她的遗体送回去,再好好看看吧。」

他看着杜山乔,杜山乔点了点头。程启思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走了进去,把田悦垂在床沿的那只手轻轻地握了起来。

「我刚才也看到了,她手里好像握着什么。」陈了说,「不过她握得很紧,我不敢硬掰。」

程启思弯下腰,仔细地察看。从田悦的指缝里,有很小的一片血红色的纸片露了出来,因为她的手上也沾满了血,所以很不容易看清楚。

陈了也凑过来看,说:「好像是……一张纸?不,不是普通的纸……」

程启思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是纸钱。染了血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