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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 02 万灵节之死(6)

是我丈夫。

我慢腾腾地站起身去开门,他一进来,就在旅行包里翻来翻去。

我看着他,说:「是不是找那张光盘?在我计算机里。」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妳看了?」

「我不知道你会对这些感兴趣。」

我把那张光盘取出来递给他。

「你是从哪儿拿到的?我曾经看到过这个影像在网络上的截图,相当模糊不清。可这张光盘里的宣传片非常清晰,我想在电视上播放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接过光盘。

「是上次带一个旅游团,一个客人落下来的,我正打算把东西寄过去,妳帮我寄出去吧!」

我拿起一支笔。

「地址、名字、电话。」

「偏僻,快递到不了,走邮局吧!」他撕了一张便条纸,刷刷地写了几行递给我,「我先走了,今天要去机场接个团。」

我嗯了一声,把门关上,找了个大信封,准备把地址抄上去。才写了几个字,我的手指就猛地僵住了。

那个地址,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很多年前,在我念书的时候,曾经在那个地方实习过。那是一座坟场改建而成的水电站。

而那个收件人,是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死人!

童雨。

我捏着那张便条纸,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尹雪望着对面的程启思。

「后来,我还是把那张光盘寄了出去。我用挂号的,留了我家的详细地址,我本来以为那封信一定会被退回来的,但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于是,过了一个月,我去邮局查─挂号的信是可以查得到的─邮局告诉我,那封信已经寄到了。我很吃惊,因为我非常清楚,童雨早已经死了,她是绝不可能签收那封信的。」

程启思有点狐疑地问:「妳确定?」

尹雪点了点头,「我确定,因为她死的时候,我也在那里。」

她白净的双手神经质地绞扭着,「我怕那个地方,很多年前,那时候我才十六岁,在那里实习,童雨就死在那里。」

程启思怔了一下。

「怎么死的?」

「哦!是意外,调查过后都说是意外,」

尹雪的眼光变得迷离,带着一点回忆的味道,「她是淹死的,在水里。」她的微笑突然像是带了一点诡秘的味道。

「据说,我们都那么说,她是被笔仙上了身,所以就自杀了。」

程启思瞪着她。

他一直觉得尹雪很正常,思路清晰,但这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坐在这里听她说话,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

尹雪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他笑了笑。

「女孩子们,特别是十多岁还在念书的时候,常常会信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什么碟仙啊,笔仙啊,半夜十二点坐在镜子前面削苹果,如果能把一个苹果的皮完完整整地削下来,就会在镜子里看到未来丈夫的脸啊─类似的。」

程启思也笑了。

这类的说法,在小的时候,确实常常会信以为真。

他问:「那妳试过没有?」

尹雪捂着嘴笑,「我手笨,削水果常常会削到自己的手。所以我吃苹果都是不削皮的。」

这么一打趣,气氛轻松了许多。

尹雪又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冷了,她的笑容一下子又消失了。

「也许,说这个十年前的故事有那么一点多余,它跟现在发生的事,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们有句俗话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反正长夜无聊,我们就当作消遣吧。千万……不要当真,也不要……去做类似的尝试,有些事,是真的,不能……不能当成玩笑的。」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水电站,小到什么地步呢?

这么说吧,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水电厂,它的拦水大坝,会像涨潮时候的长江一样,波涛汹涌。

如果一个人掉下去,那是绝对无法生还的。

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发电厂相关的知识,不管是采用水力,还是火力发电,它发电最核心的环节就是发动机。

而发动机是由两个最主要的部分:定子和转子组成的,类似于风扇中央转动的那一部分。

正常的发电厂,光是发动机就可以占据一整个大型车间。而这个小小的水电站,发动机转子的直径却只有两米左右,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保护措施。

我们在那里实习,人不多,只有十几个,男女差不多各一半,都是大城市来的,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待得发闷,完全就是拿着钱都花不出去的乡下。

这里的特产大概就只有一种大如牛的蚊子,咬了人之后老大的一块包,又红又肿。

那幢宿舍楼,老旧潮湿,我一直怀疑我的风湿就是在那里实习的时候染上的。

灯光昏暗,还挂着泛黄的破旧古董蚊帐─当然抵御不了蚊子的攻击。灯泡也是老式的,一群群的蚊虫绕着飞舞,完全视蚊香为无物。

最要命的是,宿舍楼里没有盥洗室。

我们必须走过一个小篮球场,才能走到一个公用厕所,当然,这个厕所也是最老式的,里面甚至没有灯。篮球场上也没有任何路灯,我们每天晚上要去盥洗室,必须带上手电筒,成群结队地去。

我们实习的具体内容,就是在发电的车间里,每小时做一次仪表记录。其余时间,我们就待在车间里的集控室里,胡天胡地闲聊,有时候打打牌,打发时间。

因为有时候会上晚班,所以我们会整夜待在这里。

于是我们开始玩一件无聊的事:请笔仙。

请相信我,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实到我在打这些字的时候,身上还在一阵阵的发冷。

真的,我从来不真正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因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或者说,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产生过比较过分的作用。

但是,在我的身边,的的确确,发生过一些令人不解的事情,至今,还是不解。

我们一人拿着一张白纸,一支笔。

桌子是张非常大的长桌,我们都趴在那里请。办法很简单,具体这个办法是怎么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总之好像大家都知道似的。

只需要把笔尖轻轻触在白纸上,右手握笔,然后嘴里念着:「笔仙笔仙请出来,出来请你画个圈……笔仙笔仙请出来,出来请你画个圈……」

当笔真的在白纸上画出个圈的时候,就说明笔仙请来了,你就可以问想问的问题了。

我试过很多次,一般那个圈只能画到一半或者是三分之一,偶尔有一两次能够把圈画完,却没办法问出来想问的问题。

事实上,我也并没有什么真的想问的,只是打发时间,玩玩罢了。

那个地方,听水电站里的师傅们说,原本是个坟场─就是我们住的那幢老旧宿舍楼那里。

也许,这就是那个地方特别阴暗和潮湿的原因。

我们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晚上要不是有一大群人,是根本不敢出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