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上半截。所以没有脚。这个可以理解。可是它也没有手。它的手是触手，长长的，软软的，舞动着。
它有脸。是女人的脸。还戴着一对贝壳耳环。肖默记得，刚才他也见过同样的贝壳首饰。就在那个只剩了半截的女人的腰上——贝壳串成的腰链。
肖默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眩晕了一下。一瞬间，他明白了。
面前这个怪物，就是刚才那个只剩下半截的女人！也是舒铮他们的同学之一！他终于见到了黑暗里的怪物的全貌，他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简直比最恐怖的噩梦还要糟糕！
肖默浑身的血液，一阵阵地发着冷。
那张女人的脸，虽然还保留着人类的容貌，但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表情。肖默的手指，压在了扳机上。
他相信，这曾经是个漂亮而喜欢打扮的女孩。否则，她不会来这种地方旅游，还穿着长裙和高跟鞋。
可是，他也明白，对面的那个生物，已经不再有人类的情感和思想了。
正在这时候，他听到远处传来了枪声。
应该是朱海他们开了枪。
肖默心里很清楚，在黑暗里藏匿着的怪物，并不止眼前这一个。
他扣下了扳机。
朱海给他的这枪，确实是非常先进的武器。但是，似乎对于面前这个怪物是无效的。子弹确实都打进了身体，但是，那怪物就像没有感觉一样，摇晃了几下，仍然在一点一点地向肖默逼近。
肖默“嗨”了一声，转过身，拖起几个女孩。“快跑！”
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去分辨方向。肖默听到舒铮又一次“砰”地一声，重重磕在墙上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这是条死路。
他们的面前，是一堵混凝土的墙。
肖默回过头。“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肖默叹了一口气，举起了枪，对着正前方。他又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枪声，肖默喃喃地说了句：“我们还是对情况估计不足啊。”
舒铮突然抓住了肖默的手臂。肖默吃了一惊，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舒铮盯着他，说：“把我们杀死。”
肖默愕然地看着她。舒铮回视着他，说：“我不想被自己的同学杀死。”
肖默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之间，他们脚下的那块石板地裂开了。
四个人一下子摔了下去。
这个距离至少有十层楼高。
肖默一瞬间，感觉自己在腾云驾雾。他体质再好，这么突然一摔，也是受不了的，只觉得晕眩到想吐，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三个女孩子都还昏迷着。肖默看了一眼手表，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昏过去了至少一个小时。
他左右看了一眼。他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这又是一个病房，但是只有地上一张垫子，纯白的墙，此外什么都没有，既没有门，也没有窗。肖默已经完全看不出来，自己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肖默又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只能想象，也许天花板就是一个类似翻板的东西，他们掉下来，天花板就又重新关闭了。
像一个笼子。捉到了老鼠，然后笼子就关上了。
舒铮慢慢地爬了起来。她的眼睛呆呆的，像个白痴一样看着肖默。肖默又去摇卫兰，卫兰也睁开了眼睛。
白雪在最靠墙的地方坐着，两眼已经睁开了，也是一副呆呆的样子。肖默回头叫了她一声：“白雪，你也没事吧？”
白雪张开嘴，正想回答。但是她的声音，像是被猛然地掐断在了咽喉处。一截银色的东西，闪着亮光，自她的后脑刺穿上她的前额，从她的额头上凸了出来，带出了小小的一溜血花，洒在了她身后雪白的墙壁上。
她仍然张着嘴，眼睛却渐渐地也突了出来。
“小心！！”肖默一把抱住舒铮，两个人同时在地上打了个滚。一段段的细细的银色尖柱，从白色的墙壁上，慢慢地伸了出来，一寸一寸地，向中间靠拢。
虽然慢，但是密集，总会把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穿在上面，像活人烧烤一样。
肖默叹了一口气。他一手抱着舒铮，另一手揽着卫兰。他低声地说了句：“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像白雪，她几乎还没有感到痛苦和恐惧，死亡就来了。
除了安慰这两个可怜的女孩子，他已经没有别的可做了。
“肖默！快出来！”
许谈的声音，不知从哪传了过来。肖默精神一振，只见本来是整一面的墙，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缝，许谈正在外面朝他招手。肖默连忙一手拖着舒铮，一手拖着卫兰，从那马上就要把自己串起来的银色尖柱上贴着擦了过去。
卫兰一声惊叫，一段刀尖刺进了她的腰，肖默眼疾手快地把她往后一拉，好歹只刺进了半寸，但已经是鲜血狂涌。
舒铮已经挤到了门口，许谈帮着肖默把她拖了出去。
肖默最后一个挤出去的时候，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们三个人所在的房间正中心的位置，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细细的银色尖柱。如果他们还在那里，就会被串成排骨了。
许谈正在帮卫兰止血。肖默感激地看着他，说：“要不是你，我们都死在这里了。”
“叫你发神经？”许谈头也不抬地说，“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出去，你偏要去，差点就把命送在这里了！”
肖默心有余悸地说：“刚才那是什么地方？”
第十八章 云中学院
许谈没有回答。肖默朝他坐近了点，说：“你现在还有必要瞒着我？你就不能把一切都告诉我？”
许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肖默，我警告过你，不要来的。从你说要来的那天开始，我就心惊胆战。你是怀着疑问而来的，我知道，你不解开你心里的谜团，你是不会罢休的。但是，这个地方，真的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肖默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最好的朋友在这里，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许谈苦笑了一下。“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在这里，知道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可是，肖默，你想要的，我真的帮不了你。我只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肖默仍然盯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你明白，我的疑问，已经在心里放了十年。整整十年。我不能再逃避。”
舒铮已经回过了神。她听着两个人的对答，忽然说：“你们早就认识。”
许谈的笑容，更苦涩了。“是的，我们是邻居，从小就认识。但是，我们没有见面，已经有整整十年了。”
肖默回答：“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的变化并不大。跟我记忆里的那个你，并没有多少变化。”
“你也是。”许谈说，“不过，你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说话，很开朗，可现在，你变了。”
“长年累月地生活在怀疑中，我还能像从前一样吗？”肖默平淡地说，“我一直想要一个答案，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