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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风流(34)

“挽回?”西莉亚冷笑一声,猛地扯掉面具,露出了一张奇形怪状、仿佛是用无数种生物的面部特征强行捏合在一起的脸,丑陋到令人作呕,“李维,你来告诉我,这样的外表该怎样挽回?”

“至少这能让人类在大浩劫后幸存,繁衍后代。至于基因,我们可以在长久的种族延续过程中慢慢提纯。”

“利用亚当和伊芙?以及他们繁殖出的后代?可他就要死了!细胞也受到了辐射污染,无法复制。”

“即使我活着,也不会和伊芙生下后代……”亚当虚弱地说。他用几乎无法动弹的手指碰了碰唐恩的鞋子:“你能扶我一下吗,我坐不住了。”

之前被两个缔造者当做空气而视若无睹的唐恩,这会儿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跪坐下来,将亚当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群怪物。并不是因为这副外表……当你们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践踏人类几千年来的伦理道德时,你们就成为了一群怪物。”亚当长长地吸着气。

他嘴唇上的皮肤也溃烂融化了,每一个字都扯动伤口流出脓液,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双湛蓝如同天空的眼睛祈求地看着唐恩。

在那一瞬间,唐恩仿佛读懂了他的思想,低头将耳朵贴在他嘴唇边。“唤醒伊芙,唤醒我的妹妹,把一切告诉她,是在笼子里混沌安老,还是在自由中履危蹈险,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她……”他听见他这样说。

“太早了……或许再过两百年,人类就可以再度回到阳光下……可我们还能等到那一天吗?伊芙,伊芙……”亚当呢喃着,目光迷离,神志开始模糊,被强行输入的无数书籍在大脑中波翻浪涌,其中一段古老的童谣忽然跃出脑海。他像个哄着年幼妹妹睡觉的哥哥一样,慢慢哼唱起来:“男孩是由什么做的,青蛙、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女孩是由什么做的,糖和香料。都是那么美好呀……都是那么……”

歌声中断了。他的手臂从唐恩的大腿上垂下去。

他死了。

唐恩搂着他的脑袋,面无表情地跪坐着,直到那个名叫李维的男性缔造者走到他面前,试图取走亚当的尸体。

“别碰他。他即使死了,也不愿意再回到笼子里去。”唐恩直视他,第一次发现缔造者并非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李维不屑一顾地说:“再怎么模拟人类的感情,也不过是我们造出的一台机器。一百多万个仿真人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构成索玛城,让我们这些缔造者感觉还身处人类社会之中。”

“我们能制造,就能摧毁。”他说着,按下了腕表上的一个按钮。

唐恩像一座真正的雕像般僵硬了,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唐恩?”

意识恢复的那一刻,唐恩看见了鼠人尤拉的脸。这张狰狞的脸令他警惕的情绪放松下来。

他坐起身,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个巨大阴暗的垃圾场,无数不辨形状的物体堆叠成一座座山丘。

“我以为我死了。”他说。

“外壳的确报销了。但我夜里上来地面,取走了你的生物芯片,然后把它移植到另一具报销的躯壳内。”

唐恩打量自己赤裸的新身体,觉得洞穿了腹部的那根铁棍有点眼熟。

“啊,那个没关系,等把棍子拔出来,再修复一下肌肉群和表皮就好了。”尤拉说,“如果你不满意,也可以换一具,这里是索玛城的报废仿真人回收场,多的是躯壳。只要不是致命损伤,每一具都能用上几百年。”

“没关系,就这具吧。”唐恩说。他记得那个送餐员是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外表看起来挺健康清秀的。

“顺道说一句,我发现你们的生物芯片的出厂设定有很多问题,于是擅自请人进行了修正,包括断开与控制中心的自动连接,以及调整记忆时间,把它和现实时间的比例从1:10调整到1:1,这样你就不会产生几十年如一日的错觉了——或许我该事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只能祈祷那个给我大脑动刀子的家伙不是庸医。”

尤拉咧嘴笑起来:“当然不,他可是穴人里最了不起的科学家。”

拔掉那根铁棍后,唐恩用两团破布堵住了肚子和背上的破洞,起身说:“我们得去唤醒伊芙,让她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市立生化研究所进入一级戒严状态,不好入侵了。他们只剩一根独苗,紧张得不得了。”

唐恩想了想,微笑起来:“我有一个可以两肋插刀的好朋友。”

市立生化研究所。

裴吉小心翼翼地打开实验室大门,走到巨大的玻璃培养槽前,凝视着里面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头波浪般的金色长发,双手抱膝漂浮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双眼闭合着,如同胎儿身处子宫。

“你可真漂亮……唯一的同伴不见了,你一定很孤独吧……”裴吉喃喃地说,将两只手掌贴在玻璃罩壁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闪动着温柔的光彩。

毫无预兆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湛蓝而清澈,就像两百多年前的天空。

(完)

《牢笼》

第15章 《牢笼》一

雷珀从监狱出来的第五天,找了份在披萨店配餐兼送外卖的工作。

实际上,他从高中毕业开始,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工作过。当他需要钱的时候,就去盗窃、抢劫、贩卖禁药,期间不时割断几个碍事的倒霉蛋的喉咙——为此他被抓到后,足足判了二十一年刑期,罪名很多,但值得庆幸的是警方并没有找到他故意杀人的证据,否则少说也得判个七八十年。

他入狱的时候是身心早熟的十九岁,按规定服完三分之二的刑期后出狱时,是还没有熟过头老朽掉的三十三岁,正当青壮,还能继续服务社会或危害社会不少年。

总之,雷珀重见天日之后,出于对联邦监狱的恐惧与深恶痛绝,是有打算安守本分当个良民的。但对于一个记录在案的前科犯而言,社会上大多数人给予的有色目光与欲盖弥彰的歧视感无处不在,这让他那颗本就没什么人情味的冷酷心灵、以及在监狱那种鬼地方磨练出的自我至上的黑暗生存学,被来自外界的羞辱、挑衅、压迫(他认为是)不断冲击而蠢蠢欲动。

譬如此刻正一脸刻薄相、对他唠唠叨叨奚落个不停的房东。

雷珀盯着她满是皱纹的瘪嘴,仿佛那是个开开阖阖的垃圾桶,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感觉厌恶之情已经累积到顶峰。

该死的老女人,冰箱里腐烂肉块一样令人作呕的存在!她真把自己这套连贫民窟都不如的破烂公寓当成豪华旅馆,以为肯租给一个前科犯就显得自己多么乐善好施,从中获得布施众生般的满足感吗?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塞进抽水马桶里能不能堵住这张臭嘴?他沉默而阴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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