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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妻(72)

悠悠听着吱吱的劝慰,也眼眶一热,就紧紧搂住了她。

吱吱又道:“女人之间一旦牵扯上同一个男人,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姐妹情存在了。”

听吱吱说出如此通透人性的话,悠悠一惊,她放开她,很有些惶恐地问道:“你也爱着公子,那你和我也不会有真正的情谊在吗?”

吱吱笑着摇摇头,“你放心,我不过奴婢一个,得小夫人真心相待,又怎么会另存二心呢?我绝不会成为另一个温圆仪。”

四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悠悠起身更衣,洗漱完毕,便披了厚厚的大红羽缎斗篷走到窗前去,吱吱替她开了窗子,便有一股子凛冽的北风灌进来,吱吱将身子挡在悠悠前头,悠悠自己也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那大风,仍有冰冷的雪粒夹着冷风吹到面颊上。待这一阵风过去,悠悠举目远望,只见赵府内,整个园子,树木假山、亭台楼阁、屋顶檐宇全都笼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天与地只化作一片洁白的世界。悠悠在那浩瀚的白色中居然感到瑟缩,觉得个体是这样渺小和微不足道,一切恩怨情仇都不足为论。

“陪我去雪里走走吧!”悠悠道。

吱吱隐隐为难,“不好吧?外头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又滑溜……”吱吱还没说完,雨墨便在门外敲门。

吱吱关了窗子,去给雨墨开门,雨墨进来给悠悠行了礼请了安,方道:“公子问,小夫人可不可以一同去赏雪?大夫人、三夫人都有一起。”

吱吱回头看了悠悠一眼,会心一笑。雨墨走后,吱吱便道:“还是公子解我们小夫人的心。”

悠悠却道:“我的兴致倒没了,不愿意去。”

吱吱惊疑,走到她跟前,问道:“可是因为三夫人也在场,小夫人你不愿意与她碰面?”

“相见不如不见。”

吱吱却不服气道:“难道怕了她不成,按理她还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应该她躲着我们才是。”吱吱指的是圆仪与王剑的一段旧情。

悠悠暗自愁闷,“她的把柄在我们手里却是极安全的,明知道我们不会算计于她,而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与我在漱玉泉旁义结金兰的小姐姐了,我只怕见了面横生枝节。”

吱吱神色也一凛,猛然道:“小夫人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上回三夫人与公子成亲当日,你差点滑胎,大夫说你是误食了含有红花的食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平日里饮食起居都有我监督着,怎么会有掺了红花的食物呢?只可能三夫人奉上的那盏茶有问题……”

“算了,吱吱,”悠悠打断了吱吱的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何必再提起?不过让自己穷添堵罢了。”

“原来小夫人心里早就知道是圆仪小姐动的手脚,”吱吱嘟囔,“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一个恩将仇报,不识好歹的人,枉小夫人当初为了她的事费尽心力。”

悠悠隐忍一笑,淡淡道:“她不过是因为失去孩子心里苦痛,找不到可以迁怒的对象……”

“那也不该所有的怨怼都让你一人受了,她为什么不去怪那个负心的王剑,反而来怪怨小夫人你?你代嫁还不是因为她和王剑私奔唐老爷顾及公子颜面而苦苦相求?你和公子阴差阳错做了夫妻,还不是因为要促成她和公子圆房,帮助她肚里见不得光的孩子能够名正言顺活命?”吱吱愤愤不平着。

悠悠却淡然道:“可是不管初衷是什么,最后渔利的人是我,她要怪我,我无话可说。”

吱吱还欲说什么,赵士程就来了。他也穿了一件大红羽缎的斗篷,风帽扣在头上,里头穿了一贯的白衣素服,进得门来气质翩然,风度款款。吱吱只回头瞥了她家公子一眼,就局促地红了脸,退到一边去。悠悠看在眼里,心里思忖这丫头越大越对公子上心里,只怕这一生若做不得公子的人,她就白白被耽误了。而自己看赵士程一眼,心口便传来隐隐约约的酸疼。几日不见他的面,更加相思泛滥了。

赵士程将风帽从头上揭下来,拍拍身上的风雪,回身掩了房门,这才回头看着悠悠。红色的斗篷掩了悠悠的肚子,令她体态更显盈盈。数月来,关在房中静养,直养得肌肤是雪一样剔透,真真若凝脂般晶莹。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问道:“看你主仆二人如此打扮,是要出门去赏雪吗?为何又迟迟没有动身?”

赵士程的声音暖暖的,极尽温柔,听在人耳里分外窝心。

“原要去的,小夫人突然又没了心情了。”吱吱在一旁道。

赵士程瞟一眼搭话的吱吱,见她两颊红透,便道:“可是室内炉火太旺,你被热着了,还是怎么的?脸竟红成这样?”

“刚好去赏雪,帮她去去火。”悠悠笑着,将手伸入赵士程的大手里,赵士程握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叹道:“手如柔荑,好握!”

“公子就是会说好听话,怪不得小夫人没见着你就要想念得疯狂。”吱吱在一旁笑。

悠悠斜瞪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别上你家公子的当,他哪里是夸我?《诗经》里头把猪蹄子才称为柔荑,他不是赞我,是讽我最近胖乎乎像一头猪。”

赵士程忍俊不禁笑起来,他伸手将悠悠揽进怀里,边向外走边道:“瞧你这一张伶牙俐齿!吱吱那丫头现在古灵精怪的,都是跟你学的吧?”

赵士程这样说,悠悠和吱吱也逗乐了。

吱吱给二人准备了伞,赵士程撑着丁香花样的油纸伞,牵着悠悠缓缓绕过抄手游廊,向园子空地而去。吱吱落在后面,看着赵士程和悠悠一人一件大红斗篷,风帽扣着,在伞下缓缓走入雪中,宛若银装素裹中两朵盛放海棠,分外妖娆与醒目,不禁看得有些呆,心下蓦地又生出些自卑的情愫来。这赵府内的女人,不论是唐婉、悠悠,还是圆仪,每一个都是读过诗书,满腹经纶的女子,她们与公子的对话既可以掉书袋以斗智,又可以拿书里的典故段子互相打诨,无尽的乐趣,而唯自己是个粗鄙的下人,什么《诗经》、柔荑,她全然不懂,豆大字不识一个,这样的自己怎么能配得上公子呢?这样想着,吱吱就越发觉得自卑和伤感,从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也就失了大半,仰头看一眼灰蒙蒙飘着雪花的天空,便分外难过。蓦地,一顶油纸伞出现在她的头顶,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扭头一看,竟是圆仪。

第五十六章 各怀鬼胎

更新时间2014-11-21 7:00:40 字数:3469

 圆仪穿了厚厚的花袄,外头披一件明绿斗蓬,脸上是新鲜的妆容,在雪地里莹莹立着,神采极好,像一枝清秀绿荷。她身旁跟着丫鬟玢儿,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并不能帮衬多少事。此时,见吱吱回头充满敌意地瞪视着自己,圆仪将手中的伞递与玢儿,玢儿行了礼告退。见她走远了,圆仪这才似笑非笑,淡淡对吱吱道:“既然不屑我的施舍,我便不施舍。”吱吱觉得无聊,回道:“我本不需要施舍,只是三夫人玉体金贵,不好学我们下人,白白淋雪淋出病来。”知道吱吱一向伶牙俐齿,自己在言语上并占不到丝毫便宜,圆仪缓和了神色道:“你是个忠义之仆,悠悠现在很倚重你吧?”“人与人之间有投缘一说,小夫人原来更倚重的是那位与她在漱玉泉旁义结金兰的小姐姐,不过那位姐姐并不愿珍惜,奴才有幸刚好填补了那个位置。”吱吱说着就不再理会圆仪,转身去寻悠悠和赵士程去,独留圆仪一人在雪地里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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