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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同人)迎儿(69)

说着就捂了心口,往侧面梁柱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 迎儿早见识过她的装死技能,想要逃遁过去?没那么容易!立时就扑过去,拦腰一把抱住她,紧紧箍住她腰肢, 顿时令她动弹不得。

迎儿一面勒紧了她,一面哭诉道:“亏俺将你当亲娘待,你却非置俺们父女于死地不可!你且摸摸良心,说什么一日福气未享过,你亏不亏心?邻里街坊哪个不知咱们卖炊饼,你可曾起身替俺们添过一把火?可曾与俺们做过一口汤?哪日里不是俺们三更天不到就忙活,你却睡到午食方起身?俺们身上没件好衣裳,你却逼着俺爹,今日杭州丝绸的帕子,明日悦容坊的茉莉花粉……”

说着说着,迎儿还真就哭了!

这可不就是上辈子的潘金莲麽?她的所作所为,他们父女俩的凄惨下场,全拜她所赐!一时间竟哭得撕心裂肺,比金莲还哭得真切。

围观的街坊一听,都跟着点头,可不是麽,大家一条街上的,哪个不知?这潘氏莫说做饭与他们吃了,就每日还在家嗷嗷待哺等着他们回来伺候哩!武家娶了这么个少奶奶也是倒霉了!

李达天又拍了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休再啼哭!”两人这才抽抽噎噎住了声。

“潘氏,本县再问一遍,你可知罪?”

潘金莲这回不出声了,李达天又舍不得真给她上夹棍,正想胡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如往常一般退堂择日再审,再怎么“审”那就是他说的算了。

突然,孟玉良就道:“大人,某人敢问一句,此案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何不明朗之处?”

李达天不敢得罪他,只斟酌着道:“被告不认罪,录不下口供来……这案如何了结?”

“敢问大人可知半年前东京城颁行的五听审讯法?”这是由新任的刑部郎中,名叫胡英豪的年轻人,提出来的审讯法子,专门对付那些嘴紧得铁公鸡似的奸诈犯人。

古往今来,众人皆知被告者之口供乃断案结案的重要依据,但若遇着潘金莲这等犯人,横竖不认罪,若再遇老弱病残孕者,总不能上刑讯之法,伤其性命罢?那这案子总不能就这般耗下去吧?于是,这套司法审讯手段就应运而生。

“五听之法,一曰辞听,即所谓听其言词,其张口辞穷则理屈;二曰色听,即所谓察其颜色,其面红耳赤则理屈;三曰气听,即听其气息,其气不顺甚则以死相逼则理屈;四曰耳听,即审其听觉,其不知所云不听大人所言则理屈;五曰目听,观其双目,眼神闪烁则理屈【1】。不知大人还有何疑惑?”

李达天再次瞠目结舌,这套法子他也略有耳闻,未曾想到还真有人用上了,他堂堂一县之长总不能说“没听过”罢?

众人见孟玉良眼神清明,口齿伶俐,字字珠玑将县老爹问得说不出话来,居然都“啪啪啪”拍起掌来。

迎儿这才不得不真正佩服起孟玉良来,果然是“孟刀笔”!了不起!怪不得人家能成有名的刀笔吏呢,请他还真请对了,那钱花得不冤!

李达天见此,再无话可说,刚要拍下惊堂木,就见潘金莲擦了泪,冷笑道:“呵,既然你们要与我两清,那咱们就好生掰扯清楚!”

迎儿心道:都这地步了,还有啥不好掰扯的?这三年来,只有她欠俺们家的,就不信她还能扯出什么花样来。

“启禀大人,要休妻也罢,和离也罢,我与武大郎财物可得一是一,二是二的分割清楚。”说着就见她从怀里拽出根红线来,下头坠了个宝葫芦样式的坠子。

葫芦口一拔开,从里头拿出个小纸条来……突然,“躺着”的武大郎就面色一变,险些激动得翻身起来。

只见她展开纸条,巴掌大一张薄纸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皆奇怪,她这般神秘兮兮的举动,莫非是个什么重要东西?迎儿心口突然就砰砰跳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当日武大同我娘借钱的借票,还请大人过目。”

有皂隶呈上,主簿接过去,眯缝着眼念道:“立借票人武植,系阳谷县人,为因生意周转,无钱维续,凭保人潘氏六姐儿,借到岳母潘杨氏名下白银一百两,月利三分,以单利计,入手用度。约至次年,本利交还,不致少欠。恐后无凭,立此借票存照。”【2】

迎儿脑内“轰”一声,险些晕过去!

一百两三分利的债啊!她爹是什么时候借的?迎儿下意识回头,见武大亦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看来是真的了。

孟玉良接过借票,仔细看了,对她点点头。

迎儿深呼吸一口,忍住胸间气怒,沉声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武大郎羞红了脸,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俺……年前买房子不是没钱麽……俺就……”可当日的房子明明只花了四十五两啊!她记得当时不够着二十五两,潘金莲还说要卖了她呢……

“既现今要休弃我,那我也不再作这保人,欠着我娘的也该还了。”潘金莲说着,转向主簿,道:“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主簿拿出算盘,问清是腊月间借的债,那至今便是七个月,按单利算,光利息二十一两,本利合计则一百二十一两。

众人大惊,想不到武大郎还同潘姥姥借过钱啊,借了恁大笔银子不说,收的利钱……也挺重的,若非亲眼所见,不敢相信会有这般厉害的岳母。

迎儿大怒,好好的她爹偏出这叉子,若非在人前,不然非得好好说说他了,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同她商量商量?通个气儿也是好的,非得到紧要关头打她个措手不及,他到底还是不是她亲爹了?

旁人就欺负他老实人没脑子了!

知县忙道:“既如此,你二人做不了夫妻,钱财自要交割清楚,两相抵消后,武大需再付十四两与潘氏。”

接下来的事,迎儿终其一生不想再回想。

最终,众望所归的,武家官司赢了。按其状纸上的合理诉求,倒赔了十四两出去,主簿当面销毁了借票,继室潘氏被休弃,且按律再判三年徒刑。当场收押大牢,择日流徒。

一行人簇拥着武大郎父女离开衙门,从今日起,他们终于摆脱潘金莲了!本来还能额外的薅一把羊毛回来的,皆因那借票的叉子,迎儿本应该欢喜异常的心情,也低落不少。

眼见着出了门,迎儿叹口气,强打起精神来,招呼道:“诸位叔婶哥哥,今日多亏了你们帮衬,迎儿感激不尽,特在迎客楼略设薄酒,感谢各位!”众人纷纷应好,跟着她去了酒楼。

这迎客路是半年前才开起来的,据说其东家十分了得,是东京城的什么大官儿,能同官家说得上话的那种官儿,就是本地泼皮无赖也不敢上去招惹的。不止不敢有人招惹,就是价格也要比寻常馆子贵些。

半年生意本也就只存下九十来两,损失了十五两不说,又赔出去十四两,这一场官司拢共损失了三十两!还不算请讼师与吃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