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铺子里红红绿绿的点心固然更有吃头,但也贵啊!若她也能做出那样鲜艳好看的炊饼来,应该不会愁卖的。
武大听闺女居然用波斯菜染出色来,又惊又喜。
“好闺女,你这都是咋想出来的啊?俺咋没想到嘞?”
迎儿得意的扬扬小脑袋,眯着眼睛笑起来,大大方方露出一口白牙来,爽利极了。
武大一时愣了神,暗道:闺女这半年变化也忒大,变聪明了不说,人也漂亮多了……愈发像她母亲了。
想到已逝的陈氏,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武大兄弟可在家?”
迎儿去开了门,却是姚二叔在门口。
“迎儿丫头,你爹可在?”
迎儿笑眯眯应了,将他请进屋去,给他们上了茶水。
原是姚翠莲回来了,姚家两老主张着要替她挣面子,请街坊吃一顿酒水,也让闺女在众人跟前露个脸。
“那就这般说定了,明日你们甭生火了,叫上迎儿她娘,一家子来俺家,记得早些来啊!”
武家父女俩欢欢喜喜应下。
送走了姚二叔,迎儿将红黄绿三色的炊饼各捡了两个给她爹偿过,除了原麦的甜香味儿,还有一股蔬菜的清香味儿,喜得武大郎连连点头。
见这事成了,迎儿也就不再耽搁,赶紧让他去外头买几斤波斯菜与红苋菜来。
“爹,记得别去菜市买,直接去城外菜农园里买。”又将那日记下的菜农家住址告诉他。
为了不让旁人再学了去,这回她要做好保密工作。
她自己则拿了钱去粮铺买玉米面,一口气买了三十斤,哼哼哧哧一步一挪将那口袋面搬了几步,正好“很巧”的遇上乔郓哥。
那小子二话不说帮她扛着就走,一面走,一面埋怨:“武大叔哪儿去了?怎让你一个人来买这多东西?”
迎儿心道:我爹的去向,那可是不能说的秘密,才不告诉你呢!
他也不以为然,继续念叨:“怎一口气买这多?你不会多分几次扛啊?平时不是多灵光嘛,现怎成了榆木疙瘩?”
迎儿回了句:“就你话多!好生走路不行麽?”
少年也不出声,听着她娇莺一般的细嫩嗓音,只觉着身子骨都要酥完了。心内“嘿嘿”一乐,脚步却更慢了,好像走慢一些,到她家的距离就远些……就能同她多说几句话。
“你可是扛不动了?老牛拖慢车的速度,你们不踢球了?”
郓哥儿咧嘴,笑道:“扛得动,扛得动,就这么点东西,小爷我一只手就能拎起走!”
“踢球让他们先练着就是,我闭着眼都能踢进风流眼了,不缺这一时半会儿的……”
迎儿一路被他聒噪得烦了,“嗯嗯啊啊”随意应付他。
直到他说到下月要去临清城里踢,问她可有空闲去玩耍,少女才回过神来——断然拒绝。
开玩笑,她可还要赚钱哩,哪有那工夫闲游浪荡!
郓哥儿满怀期待的眼神就暗淡下来,又确认了一遍:“真不去?可好玩啦,临清大码头你还未去过罢?南来北往的客人,五花八门的新奇玩意儿,多得你八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迎儿被他形容得颇为意动,但一想到自个儿不在,她爹一个人生意上忙不过来……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乔郓哥掩饰不住的失望,将东西送到,水也没喝一口就走了。
迎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玉米面分成三口袋,置于干燥阴凉处,就听见门被拍响。
她来不及擦汗,以为是她爹回来了,忙着去开门。
却见门外站着的是跑得满头大汗的乔郓哥?
“又回来做甚?”
“我……我就,就问你个问题。”少年有些扭捏。
“啥事?”
“就是,就是,若张小闲哥哥也去……你去不去?”
迎儿满头雾水,歪着脑袋片刻才想起来他说的是那个风~骚的圆社少年啊——“不去。”
就见少年似喜似悲的“唉”了声,像是松了口气,但那口气还未到底儿呢,又觉着不高兴了。
“还要说啥?不说话俺就关门了!”
“等等,那,那我再问你个问题。”
“扭扭捏捏做甚,有屁快放,这么热的天,俺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哩!”一面说着,一面用手背去抹脸上汗水,那莹白的手腕,与热得通红的小脸形成鲜明对比。
红的似四月樱桃,白的似无暇美玉,无端端的,竟令少年心跳快了两分。
只愈发拘谨的等着,有些期盼,又有些担忧的望着少女,目不转睛。
迎儿被他盯得不自在,将身子缩回门板后去。
“你……你为啥不去啊?”
少年屏住呼吸,想着若她说自己一个女孩没伴儿的话,他就叫上葱头妹子去,或者张小闲妹子!若她说“俺娘不许”,他就想法子让潘金莲不得不让她去。若她说人生地不熟害怕的话,嘿嘿嘿,那他就能挺挺胸膛告诉她:有我在,你怕啥?
一个期待着,一个不知在想什么,两人都不说话,连燥热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寂静里,门后传来一声“俺还要挣钱哩”,就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进了屋。
……
挣钱……
原来,挣钱比什么都重要啊!真是个掉钱眼里的小泼妇!
乔郓哥哭笑不得,咬咬牙,胡乱抹了一把“滴滴答答”的汗水。
第31章 打扮
当晚,武家父女俩就用捣好的波斯菜汁儿和红苋菜汁儿,发了面。
翌日,才三更天,二人又早早起了,掀开纱布一瞧,几大盆面果然发得泡泡的,体积增大不少,最重要的是颜色变了!
红的已经发成了淡粉色,散发出一层隐隐含蓄的光泽,与茜草和红糖染出来的截然不同。
绿的也是浅浅的草绿色,像春日里刚挣破土皮的嫩草芽,看着就生机勃勃。
玉米面发的虽没有纯麦面发的蓬松,但瞧着也带了点淡淡的黄色。
父女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成了!
一路上,迎儿都不忘小声叮嘱:“爹啊,咱们可得守住了秘密,任谁来打听都不能说出去,今后俺们可就指着这活了。”
武大点点头。
“就是家里那位问起来,你也不能说,全推我身上来就是。”
武大郑重其事应下:“好,听你的,俺谁也不说。”
两人一路走来,街上还黑洞洞的,卖早食的铺子一间都没开,可以想见,武家这几文钱,挣得有多么艰辛了。
甫一到铺子,点亮油灯,净了手,武大用刀切出短粗条状的面坨来,迎儿就用小手搓揉一番,三两下搓出圆饼形状就放蒸笼上。
她揉累了,就换她爹来,她去将灶上火点燃,水烧上,放上蒸笼,就只消等着上汽了。
天色麻麻亮,武家铺子里就飘出香喷喷的气味来。
衙门铺子各处定时当值的老主顾就侯在柜台前:“迎儿丫头今日又蒸啥好吃的了?”
“大叔且等一等”,待抬了蒸笼出来,揭开一看,一阵缭绕的白雾后,显出里头红黄绿三色的小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