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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以作夜/原来我只是忘记和你说再见(出书版)(38)

作者: 脉脉/渥丹 阅读记录

何攸同下了车,接过她手上的头盔,搁在一边后,又看她忙着和晚风与乱蓬蓬的头发搏斗,觉得生动又有趣,毫无扭捏作态之意,不免一笑。这笑容落进穆岚眼里,她就说:“看人出洋相这么好玩吗?”

她的语气里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何攸同接话:“我只有手帕,不知道可以不可以扎头发。”

“可以是可以……”

话没说完,何攸同已经脱下手套,找到手帕递过去。穆岚把披散的头发随便一扎,再拨开眼前没收拾好的碎发,说:“天啊,何攸同,我不知道你开起摩托车来这么……”

她考虑了一下是该说“疯狂”还是“胡闹”,但最后还是挑了“不节制”这么个考语。何攸同听完也不反驳,只是听见穆岚之前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上下牙齿打架,就把夹克口袋里的烟掏出来,转而把衣服披给她:“山上风大,你还有片约,不要感冒了。”

见他的夹克下面也就是一件单衫,穆岚哪里好意思,让了一让:“我穿了外套,而且也没那么冷,你穿得比我还要少……”

“万一你要是再因为上山感冒了,你家唐小姐知道,怕是会冲过来吃掉我。”

穆岚就低笑:“唐姐是个好人。当然,我也有点怕她。”

“所以不必客气了。”说完趁她还在笑,夹克已经披在肩上了。

那衣服的确暖而压风,穆岚的手脚都发冷,衣服披上之后,一时也不舍得这份温暖。她正要再道谢,看见何攸同点了烟,注意力自然地被转移了:“你不是学医的吗,还抽烟?”

何攸同闻言收回正俯瞰山下整个城市的目光,对着穆岚微微一笑,洒脱地说:“抽烟伤肺,喝酒伤肝脾,饮食不规律对胃不好,时常熬夜心脏有负担,这都没错,但如果人连点偶尔的随心所欲都没有,可不是伤心吗?再说我也活不到一百二十岁,开开心心六十年也很好了。”

这话倒叫穆岚无法反驳。她看着何攸同指尖的红光,又说:“所以骑摩托车也是不伤心的一部分?说真的,对于你来说,这不算一个合适的爱好——你这张脸太值钱了。”

何攸同满不在乎地耸肩:“合适不合适谁说了算?所以我都半夜出来,没人认得,也不会给小裴他们抓个正着。做演员也好,偶像也好,是我的工作,但工作时间之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穆岚原本想开个玩笑,但转念一想,到底还是有些羡慕。她叹了口气,看着何攸同说:“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进这个圈子……我不是说这不好,正相反,你这样天生会发光的人,做这一行简直太合适了,你要是都不成偶像,简直是老天爷都不开眼。但是,换个角度想想,哪怕你不做偶像,不这样当红,你照样可以活得像现在这样潇洒,做医生就这么乏味吗?”

“你在问我为什么入行当演员?”

“我听说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

何攸同一本正经地摇头:“不,完全可以简而言之。”

“那如果你不介意,我洗耳恭听。”

这时手边的烟燃到尽头,于是何攸同又点了一支,也不急着抽,任其在手指间燃烧:“当年朋友的片子缺个演员,要人救急,我被拉去救场,就这样。”

“是周恺?”

“可不就是他。”大概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何攸同牵动了嘴角。

穆岚想起自己和周恺初遇的情形,不免也一笑:“哦,他好像总是在找人。不过他找到你,真的是找对了。何攸同,虽然我很高兴认识做演员的你,但是忍不住会想,如果你是个医生又会是什么样子?你大概无论做什么职业,总能做得很好。”

“我没想过做医生。”

“那你还念医学院?”穆岚有些吃惊地问。

何攸同依旧在笑:“人想走的路,和最后走上的路,有的时候难免有些偏差。当初周恺拉我入行,也算是解脱了我。这个职业很有趣,我至今还是很感谢他。”

穆岚还记得当初听来的何攸同是仁开的大公子的消息,听到这番话,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合适。好在何攸同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在乎她的反应,深深地吸了口烟,继续说:“你呢,穆岚,你原本想做什么?”

穆岚觉得自己被问住了。仔细想了好久,她摇头:“我在大学念历史,因为这一科可以给我减免部分学费,系里也帮我申请剩余部分的学贷。所以按理来说,我最理所当然的职业,本来是在某个学校当个历史老师,或者做个小秘书,做个编辑,哪里想到,竟然当了演员。现在都还没什么真实感。”

“你告诉我的是你‘应该’做什么,不是你想做什么。”何攸同淡淡地说。

“……”在更长久的沉默之后,穆岚再一次开了口,“你别笑话我,我没想过。”

青少年期经历过一系列的变故后,她已经忘记梦想的滋味了。或是说,梦想愈是甜美,现实愈是冰冷可怖,在吃过这巨大落差带来的苦头之后,索性不要去想。

听到这句话何攸同没有接话。忽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穆岚有些不适应,她自从出门起,心事就始终没有放下,尤其是离程静言的公寓越近,那紧张和不自在的感觉就越来越像一件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包裹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穆岚不自觉地动了动,正好看见何攸同平静而充满生气的侧脸,她蓦地心里往下一沉,昏头涨脑地脱口而出:“……我本来是想去见程静言的。”

何攸同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连眉头都不动,目光还是落在山下那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城市:“嗯。”

穆岚听不出这句话的语气,唯一肯定的是其中没有嘲笑或是不耐烦,就定了定神,绷起嗓子继续说:“能给我一支烟吗?”

“你现在不需要这个。”

话虽这样说,何攸同还是把烟盒递给了她。他要帮穆岚点火,她稍稍偏开,低声说:“我自己来。”

何攸同看见她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并一路蜿蜒到肩,这让穆岚看起来格外的弱不禁风。像是第一次,何攸同才注意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女人,其实娇小而柔弱,只是从来不曾在他的面前弯下脊背罢了。

眼下她脸上流露出某种天真无辜的神色,并不做作,眉心拧住,像是在下一个决心。何攸同素来是个耐心很好的人,何况催促在此时着实无益,就也静下来等她开口。

“我想把奖杯还给他。”

何攸同笑了。

他此时的笑容刺到了穆岚,她神情一换,倔强地正视着他:“幼稚到可笑吗?”

“穆岚,这奖杯本来是你的,是对你的肯定,怎么说得上‘还’字?”

穆岚咬住嘴唇,半晌才说:“它不是我的。奖杯也好,角色也好,这片子也好,没有一样是是我的。只是现在我再也没有什么能还给他的了,除了那个奖杯。”

“这东西对他可能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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