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着侠女的嗖嗖冷眼，我低头木然数着米粒，味同嚼蜡。
“宫主，您再忍耐些，都怪出来时奴婢一时疏忽。此处龙蛇混杂，找个放心的人着实不易。要不，奴婢现在就去飞鸽传书，让大宫主派个人快马赶来？”
对面人挑衅的看我一眼，“算了，反正再过三日便到暮云山庄了，我就再忍耐些吧。”
花晴美目瞪我，“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说？”
我放下碗筷轻声道：“委屈宫主了。”
他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我的二弟，萧琼宝，小名宝宝，已经十七了，到了晚上也会学神卷般闹腾，这颇让我感到非常无可奈何。
花晴半夜将我从床上生拖起来埋怨：“睡，一个下人你也配睡？以后要在宫主房门口守夜，有什么吩咐第一时间就要办到。也看不出你这人有什么好，话多又无礼的很。倘若是换作旁人，早被宫主一掌劈死了！”
俗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帮人看下来横竖居然挑不出个懂道理的，这让我这弱书生百口莫辩欲反抗而不能。
推门进了宫主的房，见他正衣襟不整的趴在床头，神情专注。
走的近了，才发现他居然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从神卷那里买来的书。
“宫主，夜深了，你要早些休息，改日再看……此类淫书，不看也罢。”
他伸手从桌子捞个小果子吃，偷空瞅我几眼冷笑，“本宫就喜欢半夜看书，怎么着？我看的便是淫书，你这书呆子读的就是圣贤书？好好，你来读给我听。”
我接住他抛过来的书，忽略上面彩图，只顺着文字看下去，“五湖仙客，轻解薄罗裳，共试兰汤，双双戏水学鸳鸯……这，这。”
迅速将书合上，臊的面红耳赤，“请宫主见谅，在下读不出。”
他嗤笑，“一个书生，连书都读不出，你还能做什么？你会耍刀弄剑么？你会唱小曲么？你会说书么？”
我长长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都不会。”
他高翘起二郎腿，“那你会做什么？”
我沉默良久才道：“在下会变些小戏法。”
“哦？就你？我一定准能看出破绽。”
我思虑片刻道：“倘若宫主看不出破绽，便会立刻睡觉么？”
他点头，“一言为定。”
我从袖中一张纸递给他，“请宫主检验。”
“嗯，看过了，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我笑，挽起袖口，将纸张折成莲花置在手心，口中默念咒语，一朵青莲慢慢绽开，且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他睁大了眼睛，接过荷花扯了又扯，难以置信道：“真的，这是真的花，一下子就变成真的了！再变一个，再变一个！”
“……，宫主要休息了。”
他兴趣缺缺的倒下，拿枕头摭住脸，我替他拉好棉被。
刚要走开，却被他偷偷伸出的手拉住腰带，乌黑瞳孔眼巴巴的盯着我小声道，“梦生，能再变一个么？”
我心又忍不住软下来，又给他变了只小猫出来。
“梦生，你给本宫变只白虎吧！润玉就有一只，可漂亮威风了！要不……给我变条龙也行，金色的！……那就变条狼吧，我实在是很不喜欢猫。”他委曲求全道。
……
“戏法就是戏法，遮人耳目的手段，都是假的。”
为了他的安全，我最终还是将所有东西都收回了，包括他插在床头的那朵莲花。终是人鬼殊途，哄他开心罢了，否则我是不会将这些小手段拿出来炫耀的。
令我没想到的是，次日这小心眼的弟弟居然对我记恨上了。
悔忆当年
待他不情不愿睡下后，我才犹豫着伸出手，顿了几顿却终不敢碰他的脸，心一横，走出了门。
洁白月光撒落一地清辉，我在门口台阶上坐到半夜，最后仍是抵不住困意枕着胳膊睡了。自从离开无忧谷，精神便无法控制的日渐委靡，瞌睡来了管如何都管不住。
恍惚间，隐约感觉四周有人走动，待侧耳细听时，那细微的脚步声又不见了。
如此扰了半宿，我也懒再理会了，只顾在睡梦中慢慢调理身体状态。
次日一睁眼，惊见四周地面皆是大朵新采的莲花，萧琼宝抱拳靠门口，笑的一脸猖狂，“会变戏法了不起么？一朵烂花谁稀罕，本宫有的是！”
见我一脸愣怔，他得意的施了轻功在院中踩来跳去，兴致勃勃直弄到满院狼藉。几个随从眼也不眨的抱剑在门口守着，掌柜提水经水经过，抽着嘴角敢怒不敢言。
不消片刻，莲花已被他皆数糟蹋完了，趾高气昂走过我面前时不忘一声冷笑。
花晴冷冷道：“你不去梳洗，还愣着做什么？哪有主人起床了下人还在睡觉，偷懒也不是这样的偷法！”
我垂下眼睑，“知道了，我下次会注意。”
待人都走远了，我才从地上捡起一朵烂掉的莲花轻念，“吾启天，恩泽四方，承接甘雨露，万物复苏！复苏！……”
泥污的花片渐渐开始变化，粉红叶瓣微微抖动着，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从莲蓬滚出，滴到地面，在半空映出手指大小的一截彩虹。
地面满地莲花突然有了生机，片片殘瓣自行组合起来，最后皆如新采下来时光彩明媚，我挥起衣袖，“自归去吧。”莲花缓缓升起，迎着朝日流云飞去。
洗罢脸，神卷迷迷糊糊的从我怀里探出头来，“主人，这是什么时间了？”
我将他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莫睡了，快些洗脸。”
他化成人形，坐在桌子上打哈欠，“洗脸，我最讨厌洗脸了，它早晚要将我脸上的字全部都洗掉。到时候，还有人能认得出我是书么？”
我拿出毛贴替他擦脸，“你若满脸是灰，别人才认不出来你是本书。干竫漂亮的一个孩子多好看，人见人爱。”
“嘻嘻，主人，要论干净漂亮，谁也比不上主人，摘了这张面具就是一个小白脸！”
“胡说八道，快些跟我走，晚了那人又要发火。”我轻弹他额头。
待我们来到前堂，发现人已用餐完毕，花晴辟头盖脸责问道：“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居然敢让宫主等你？你这奴才，架子是越来越大了！”
神卷看不下叫道：“你凭什么凶我家主人？你以为自己是谁，他动动手指，就能收了你……。”
我捂住他嘴向花晴解释道：“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宫主大人瞥我一眼冷笑，“他不懂事能跑去卖春宫图？难道是你指使他去的不成？”
见我无语，他靠在椅子上懒懒道：“我口渴了。”
我小心翼翼倒杯热茶递过云，他看也看道：“你难道不会吹吹，想烫死本宫么？”
“吹，吹？”我僵住。
他旁若无人的对花晴道，“一双好眼睛，长在他脸上算是糟蹋了。用这么一个讨人厌的丑鬼在身边侍候着，你说我是不是很受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