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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动莲房/春佛引(9)

同时,苏家还预先送了一部分宝嫣的房奁器具、首饰宝匣摆置在屋内各处,铺房结束,为了避免旁人闯入、捣乱,谨慎起见,苏家的下人还会特意留下来守在门外。

一直守到自家女郎的婚仪结束,才算完成任务。

而对宝嫣来说,这才不过刚刚开始。

因为到了新房,她还有一些环节要走。

宝嫣刚坐稳不久,等候在房中的下人便为她呈上了一碗吃食,“夫人请用。”

一双手接过来,是松氏。她手放在碗底,触摸了下温度,才拿起勺子把看起来像汤圆的吃食喂到宝嫣嘴边。

宝嫣以为这是怕她饿坏了,才给她跟晏子渊准备的。

然而她不过尝了尝,便蹙起眉头,习惯性地和乳母道:“这怎么,好像还是生的?”

她吃不惯,想吐出来,却被人立刻阻止了。

“可不能吐。”

随队伍过来新房,观看她的晏府女眷们出声阻止,宝嫣惊讶地抬头,紧接着就听旁人嬉笑着道:“快来个人跟新妇说说,她吃的是什么。”

“再不说,新妇可要想不开了。”

“我来。”

一个不知姨母还是什么身份的女眷道:“这圆子啊,只能吃生,不能吃熟。”

“里头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就为了图个好寓意,意在‘枣生桂子’。”早生贵子,富贵团圆。

解释完,那仗着是晏府的亲戚,又极爱凑热闹的妇人们喊话宝嫣,“新妇还没说呢,这圆子吃着,到底生还是不生呀?”

旁边位置上的晏子渊朝她瞧过来。

宝嫣还是太年轻了,有种骑虎难下的窘迫,她没想到这些北地的妇人能这般豪放地开玩笑。

而且,而且当众说这些,也真是很不好意思。

松氏悄声提醒她,“女郎快答吧,左右是为了讨个吉祥的好彩头。”

为了让这场面赶紧过去,宝嫣忍着羞臊,连连道:“生,生。”

“声音太小。不算。”

妇人们欺她年纪小,纷纷窃笑,“子渊 ,且叫你新妇再大点儿声。”

宝嫣一时无措,“我,诶我……”

这些人越是起哄,她嗓音越轻,脸就越像盛夏之中,颗粒饱满,皮薄汁艳的石榴肉。

好在关键时刻,晏子渊站出来道:“婶婶大量,别再为难她了。”

他以一己之力,将妇人们的关注拉走。

“那你呢?”新妇不好欺负,晏子渊是熟悉的小辈,总可以闹一闹吧。

恰巧这回轮到晏子渊用食,下人端来一碗和宝嫣一模一样的吃的。

“阿渊,生还是不生呀?”

晏子渊面不改色,细嚼慢咽吃下那颗圆子,随即应道:“自然是生的。”

“有多生?”

“能多生,便有多生。”

“好你个阿渊,你倒是豪言壮志,也不问问你新妇可受得住。”

笑倒声又来了。

宝嫣再不明事也该懂了这种打趣,她这时哪里还敢看晏子渊,兀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过这些人总算没闹太久,前院来请她们吃席,不多时人便散了。

有一个大概是晏子渊亲随的人候在外边传话,说是府君有请,筵上还有宾客需要晏子渊前去招待一二。

把碗放下。

晏子渊同宝嫣道:“阿翁有令,不可不从。我不在夫人可先做歇整。”

宝嫣点头,大喜之日应酬之事无可避免,说不定还有一些族老长辈有话要同晏子渊交代。

她起身送他,腼腆微笑:“夫君去吧,我不急着歇息,等夫君回来,我们共饮合卺酒。”

晏子渊见她这么识大体,没再说什么,只重整了下仪态,便风度翩翩地离开。

随着房中的人数量减少,方才的热闹之地化作海市蜃楼,消散得一干二净。

宝嫣也有了片刻放松喘息的机会。

如今周围侍候的都是自己人,不用维持那克己守礼的高贵姿态,她干脆腰脊一软,松懈地靠进婢女怀里。

这亲是不是成的太不容易了?

吃没吃好,还被一群妇人开了一场害羞的玩笑。

宝嫣难为情摸了摸脸,目光搜寻一圈,发现少了点什么,疑惑问道:“阿姐呢?她去哪里了。”

从刚才起,似乎就不见兰姬身影,放在平常,她怎会这么安静?

更别说,刚才那么多人,是最适合她露脸的时机。

这突然不见,实在太奇怪了。

相比宝嫣的不解,从婢女手上端来能入口的饭菜的松氏,似乎更了解兰姬的动静。

她同宝嫣道:“先前在进房的时候,二女郎派她身边的红杏过来说,她觉着身子不舒服,先请回房歇息去了。”

宝嫣愣了愣,回想起兰姬身边是有两个婢女的。

但是经过驿馆那夜以后,她那个叫绿枝的婢女悄然失踪,不知去向,如今就只剩这个红杏在身边伺候。

随着她出嫁,兰姬的身份也潜移默化地发生了转变。

现在的兰姬是陪媵,也是晏子渊的侧室。

宝嫣是正妻,就算这段时间与这个庶姐心生隔阂了,作为主母,最好还是不要对夫婿的侧室太过冷漠,因为管束姬妾也是她做主母的责任。

生死病老,都是应该关心关心的。

于是问:“原来是跟乳母告了假。她可有说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她想着尽了本分责任就好,不想松氏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既可气又严厉地拆穿兰姬的把戏,“女郎太多虑了,二女郎哪里是真的抱恙,不过是寻个借口,好逃避本分罢了。”

见宝嫣晃神,以为她不信。

松氏道:“女郎可知二女郎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因为媵人虽是侧室,可到了妻主和郎主跟前,媵人和下人也没甚么区别。”

“下人干的活媵人也得干,方才呈‘贵子汤’的时候,就该二女郎来做,等到了你与郎主就寝,她还得在房门外守通夜,有任何动静吩咐就要上前侍候,这些都是陪媵的本分。”

“可临到关头她却不见了,岂不是在逃避自身本分?”

宝嫣对媵人的规矩了解的真不多,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说法,其实按照兰姬的性子,也不是做不出来这种偷懒的事。

让她伺候自己,怕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宝嫣摇头:“既然不是真的不舒服,那就不管她了。”

松氏跟着提醒:“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若只是奢想着借嫡女的身份嫁入高门偷奸耍滑、贪图享乐,却不履行伺候辅佐主母的义务也不行。”

“这世上哪有白吃白喝好处占尽,却不用付出一丝代价的道理?”

宝嫣明白松氏的意思,她是见她对兰姬的态度如此随意,担心宝嫣不趁此机会好好敲打一下兰姬,时日久了会养虎为患。

宝嫣:“我知道了乳母,等过几日有了空闲,我会找阿姐好好说道说道的。”

本来宝嫣没想与兰姬的关系弄得这么僵硬的,但是自从兰姬能说出“同侍一夫”,让她不要计较驿馆那夜的事后,该说清楚的规矩还是得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