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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动莲房/春佛引(196)

那个叫章廻的,母亲与罗氏有旧,所以対她言语间颇为亲近,还在宝嫣跟前以兄长自居,换做平常孙信邈见了,肯定要闹一场。

然而今日亲妹妹和白宛仪都不见了,他忧心忡忡,路上难免分心没有关注到宝嫣。

章廻趁此机会和她唠嗑,“阿嫣,你在寺里待得还好吧?上回我阿母传信给我,还说让我多照拂你,可我在寺里却极少见到你的身影,你平日在忙些什么。”

宝嫣秉着礼节回应,“多谢章郎君和伯母关心,寺里很好,除了诵经听讲,平日我都在藏书阁整理书籍。”

章廻:“藏书阁……前日听说那儿雇人干活,你这是……”

宝嫣家境跟他们这帮凤子龙孙比那简直不值一提,她自个儿也清楚,没说介不介意,只是在章廻隐晦打量下含蓄地微笑着,他却像是懂了什么,人都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做续弦之女也不容易,想必齐家给她的月例费用不多,而他们世家里的那些贵女,哪个不是穿金戴银,好吃好喝的享受,排场一个比一个奢靡。

哪像宝嫣,她是落魄贵族出身,阿耶死了,母亲改嫁,留下的财产根本不多,想必有不得已的地方。

章廻情真意切道:“若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找我说,我能帮则帮。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母亲提点,阿嫣你又是个女娘家,我这做阿兄的,理应多照看你些。”

宝嫣:“暂时还没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郎君的心意我知道了,有劳了。”

前面有走不完的石阶,说话间,宝嫣不小心踩空了,差点径直摔下去,惊魂一刻,是陆道莲抓住了她,滚烫有力的掌心贴在衣物上,宝嫣惊讶中没来得及细心感受,那只手便已经抽身退去了,耳畔好似有叮嘱,“小心看路。”

“下山寻人,还有心思交谈?”

这样显得他根本不挂心一样,没忘记任务的章廻:“我错了,不该分心,这就行动起来。”

为了不让太子误会以为自己在偷闲,章廻做出积极模样,眨眼间就跑到前头去了,在其他人遮挡之下,只能短短瞥到侧肩的影子。

宝嫣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慢慢回身。

眼神颇为诧异地対上不苟言笑的脸,“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陆道莲俯视下来,往前挪了一步,宝嫣仰视的压力顿时减弱了许多,“走路不用心,方才若是摔下去,你可知小命难保。”

宝嫣顺着他目光向下眺望,石阶如同青云梯,站在上面看似宽敞,远望却是陡峭又凶险的,要是没他抓着,滚落地,头和身子讲不好都要分家。

细思极恐下,宝嫣嘴硬道:“死了就死了,人固有一死,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好。”

她朝陆道莲欠了下身,继续下山,身边没有了章廻,宝嫣其实乐得轻松,她本来也不耐烦应付他。

谁会要不熟悉的人莫无须有的关怀呀,可没成想陆道莲因她那句话,反而跟了上来,“你在世上难道没有其他牵挂了,就这般対人生没了信心?”

宝嫣懒懒地提醒;“殿下不是说,走路要专心,不要闲谈。”

陆道莲:“那是孤在提醒章廻,并非说你。”

宝嫣面露愣怔。

陆道莲后一句更让人惊诧:“和孤在一起,聊聊又如何。”

宝嫣抬头,俨然好笑却在陆道莲认真的视线里慢慢变忸怩了:“我同殿下有什么好聊的。”

陆道莲由此发现她的习惯,她这人好似対什么事都心存悲观,没什么好活,也没什么好说,这样不好,人没精气,像树没有土壤,都是会消失的。

陆道莲:“当真没有吗?”

宝嫣:“没有。”

陆道莲:“那孤有。”

宝嫣站定,想听他到底要聊什么。

陆道莲低头看她,“孤不知道,孤做了什么,让你还在生气。”

宝嫣眼神闪烁,狡辩,“殿下在说什么呢,我怎敢生殿下的气?”

陆道莲:“上回信邈来了,他要送你回房,你招呼不打便自己走了……”话里话外指向宝嫣,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原来他都知道,宝嫣不再辩解,神色上已经承认了陆道莲的说法,她眉眼上挑,从脚到头地打量他。

那般无礼放肆,不受拘束,宝嫣也不怕陆道莲会发火,他发火了正好,宝嫣轻描淡写道:“那殿下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明明是你说过要送我,中途却让其他人接手了。”

行路的动静仿佛都为此刻销声匿迹。

宝嫣若有似无地感叹:“真要换了人来送,那我在藏书阁那么久,天黑成那样,岂不是白呆了?”

……

上京城内多繁华,白日里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孙信邈先派人回孙府,看孙芳紫是不是到家了。

白家那头也找了,得到的回信是白宛仪也没回去过。

众人只好分头继续找,陆道莲身为太子权利大,传话给了城内的守卫,让他们巡逻时带上画像,找出白宛仪跟孙芳紫的下落。

他尊驾贵重,孙信邈等人不敢劳烦他,约定好在河岸边的酒楼集合,便散开了,宝嫣也打算出去看看时,不想被人叫住了。

温呈君:“奔波一路,苏女郎还是留在酒楼歇息吧,郡主和孙女郎非一般人,要么是贪玩走失了,要么就是故意藏了起来,不会有什么大碍。不如坐下来等。”

陆道莲没跟随众人出去找,他像是下山游玩的,等在楼梯上,酒楼的小厮请他上去等,而他却停下来,回头朝宝嫣望了过来。

温呈君朝宝嫣笑道:“这也是太子的意思,秋燥,喝点茶水,以免上火。”

宝嫣随着他走,其实留下的人不少,都一样,派了随从出去帮忙就够了,偷闲的就自己留下等消息。

陆道莲:“过来坐。”

在酒楼最好的房间,対着窗,门口温呈君在吩咐要上哪些吃食茶点,宝嫣被邀请和太子一桌,其他人不知去哪儿了,大概是不喜欢包房,有的选了楼下或者其他桌椅的位置歇息去了。

宝嫣矜持地在陆道莲身旁坐下时,温呈君朝后望了一眼。

然而屏风遮挡,借着屋外明亮的光线,只隐隐约约看到两道身影的轮廓。

温呈君:“殿下,傅伦有事寻我,我和他聊两句。”

陆道莲眼也不抬道:“去吧。”

温呈君出去了,门不知不觉被拉上。

室内仿佛陷入两个人的世界,宝嫣可不会傻坐着,哪怕陆道莲就在身旁,她也不是极其被动的那一个,但偶尔的时候,被动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检查着裙摆,微微撩起一角,看自己身上是否整洁,下山的路令众人多少有些灰尘仆仆,果然鞋面上沾上一片树叶。

她躬下身将其拂开,抬起腰时,为了能起来手往旁边一撑,稍许借力,便重新挺立脊椎,而四目相対,陆道莲盯着她不小心撑在他大腿上的柔胰,神情莫测。

宝嫣状似才发现般,惊讶地收回手,和陆道莲道歉,“冒犯殿下了,不过刚才触感太硬了,我以为是张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