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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78)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车厢之内空荡荡的,即便是我想安分守己,却连最后一点零嘴都被没收了——陛下说影响不好。这么干熬着实在无聊,一时兴起,偷偷打帘往外看去,乌泱泱的全是人,统一着装的轻甲,一路绵延到可见的山道尽头。这路一直走,残雪纷飞,也不知道走到几时才是个头。

见我挑帘,立刻便有专门被安排给我的亲兵上前问:“天师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我而今穿的都是天镜宫的道袍,天镜宫的编制也不似皇宫中的一级级往下。

天镜宫里真正给皇帝养的,就八个人。一个主天师,七个大天师,除此之外天师们收的徒弟都属于天镜宫内部人员,但不属于皇家编制,也就是说没有大天师官职,不受俸禄,自然也就没有不能娶亲等等的限制。

我以陛下妹妹的身份随军名不正言不顺,便借个没压力、模棱两可的天师头衔,也不至于被人嫌弃是个拖油瓶了。

“哦,不碍事的。”我压着帘子,只看到他半张脸,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咋见到阳刚之气这般浓郁,尽是男子的军队时还是有点怯,“我随意看看的。”

那亲兵御马走在我的车边,点了个头,或是怕我一个人寂寞,格外和善热情道:“天师来过云城吗?”

“没。”要不是跟着陛下出来,我这辈子都在临城边上打转呢,“我们要到云城了?”

“恩,前面再过几十里就到了,云城周边的腊梅开得格外好,若是到了,我便唤您出来瞧瞧。”

我眼前微微一亮,欢喜道了句谢,缩回车里头,终于有了个盼头。

正松开车帘,将从膝下滑下去的绒毯拉上来些,脑海之中,砂砾忽而传来一阵牵引的波动,转瞬即逝,叫我动作都僵了僵。

怎么回事?

砂砾的本事我是见过的,无声无息地封印住了两个企图夺我舍的冥鬼,至今我都没办法把他们弄出来。它安安静静待在我的眼睛里便算了,万一有点什么异变,我怎么消受得起?

转念,砂砾本是无主之物,现在待在我体内,我也没企图占有它,它当不会有对我不利的行为才是。

莫不是因为三生?

难怪我找不到他和萱铃,难不成是跑到云城来了?

可砂砾的反应只有一瞬,我又不敢把它怎么着,便只是更加警醒地注意着神识之内的变化。果不其然的察觉到,随着云城愈发的临近,砂砾给出的牵引也就更加明显了。

这叫我有点诧异,砂砾给出牵引只会有两种情况,一,是三生在找我,心思通过与其相连的砂砾反应,才给予我牵引。

二、就是砂砾自己,自主的给出了我提示。换句话说:它是有思维的。

而第一点,三生不可能知道我随军来到了此处,还一直给我牵引的提示,行军的路线只有内部人知道。

那就只有第二点了。

这个埋在我眼睛内,一直悄无声息的“神器”其实是有思维的。

这一推论真有那么点叫人胆寒,它的虚体映射在我的灵海之内,怕是连我的所思所想都尽数能看透。

可至少是不怀恶意的吧?毕竟它曾经救过我一次。

我脑中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刻意短暂的停滞了一会,期待着或许砂砾能给我一些反应。

可惜没有。

我又虚无地混乱起来。

胡思乱想时,时间过得很快,马车的速度逐渐缓慢了下来,亲兵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道着:“天师大人,咱们快到云城了,只是应该不会停留,您要不就在车内看看罢,从这里看梅林之景,再好不过了。”

我刚应了个好,那头便有人骑马从行军的前头逆方向而来,停在我的车前,先是对亲兵吩咐:“殿下传令,暂不进城,原地修养,准备用餐。”又对朝外张望的我道,“天师大人,殿下请您过去。”

☆、第60章

下马车时,我在身上多披了件斗篷,连衣的宽帽将头都笼着,阻碍两侧的视线,也恰好的规避了从两旁军人无比强烈的存在感。

雪一直在陆陆续续的下,细碎着时大时小。山坡上的盛放的梅花呈出一片浓艳的鲜红,林中并无多少草木,唯有大片的未融的白雪,与花色形成鲜明的对比,美得格外醒目。

遥遥望去,雪地之上一个脚印都无,平整铺开,瞧上去松软漂亮。可真正到了地面,靴子踏上雪,嘎地一下陷下去些,塌出一个脚印来,比想象中的要坚硬些。伸手去鞠,却径直在雪面上戳出三个硬邦邦的指印来,着手一抓,扯出来一大块。

我捏实了个雪球,晃到陛下的跟前,还没开口唤一句殿下,他便侧了身,让周遭的亲兵退下,淡淡凝着我道:“前头有段路过不去了。”

过不去?“是雪崩?”

“前去探路的士兵说是鬼打墙。”陛下示意我跟上,神情淡然,看着也没多少说话的**,与我见着他时的兴奋截然相反,“看得到宽阔的路,可就是过不去。”

事关行军,我自然不会多废话,紧跟着陛下上前。

出事之所比我想象中的要略远些,两人远离了军队驻扎之处,沿着被雪覆盖的山路往前,走入了梅林。

随手摘了朵梅花下来捻在手心打量,倏忽在想,离得这样近了我也没察觉到一丝不对,莫不是士兵被花林迷了眼,方误以为是鬼打墙?

环顾四周,驻扎的军队已然被山拦在了那头,周遭梅树与雪岭合拢而来,看在眼里皆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几个明显的辨认方向之物。

眸光一晃,落在眼前陛下的身影之上,还没来得及表示赏心悦目,便有沙沙踏雪的声响传来,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殿下。”

但凡是着了铠甲的军人,在我眼中便生得格外威严些,那气度眼神与府卫又略有不同,叫我不自觉往陛下身后凑了凑。

陛下瞥我一眼,倒也没将我往外推,只对那士兵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再复述一遍。”

那人应是,往前两步,描述了遍到达这里并被阻拦的经过,末了,一指前方的梅树:“就是这里,像是布了堵墙,过不去。”

我往那梅树处打量一眼,集灵于目,并未能瞧出什么来。

那士兵见我上前,忙制止我:“我们分别有三个人出来探路,走到这片梅林之后,他们二人一点声息都没有便消失了,唯有我遇到了这鬼打墙,被限制在了原地,天师大人还是小心为妙。”

不怪他一边喊我天师,还一边怕我拖后腿。人就知道我是殿下的妹妹,拜了季云卿为师,像拜了其他夫子学琴棋书画一样,那就是图个陶冶情操。

我哈哈应了个是,站着没动了。末了,随意将手中的雪球一抛。

凝实的雪球,越过那株梅花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快得仿佛眨眼的那一瞬走了神,看花了眼。

可雪地那头还是光洁如新的积雪,未有雪球掉落其上。

再迟两刻,空气中发出极轻微“啵”的一声,仿佛又什么被戳破了,震荡出阵微小的风。粘稠的血液紧接着从雪底侵染而上,雪下似是埋藏着一个无穷无尽的泉眼,不时便染红了梅树下的积雪,渐渐汇聚成了一股,朝山下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