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吾皇万岁(77)

作者: 茶茶木/池镜 阅读记录

丞相顾忌家里的面子,只要陛下点头,他们自然会将司凝雪嫁出。到时候进了一家门,丞相便等同于被系在了陛下的船上。

而陛下将离京之时,正值朝中势力不稳妥的极致,娶了司凝雪,便等同将半个江山稳妥地收入了怀中,再无后顾之忧。

……

阿喜听说了这事,是因为外头都传开了,毕竟是在宫门前“求婚”,场面不可能不大。她并无半点鄙夷之色,反倒是艳羡的给我转述了这件事后,又贼兮兮凑到了我的耳边,低声道:“等殿下娶了司凝雪,有了丞相这么个岳父,咱们就真的鸡犬升天啦。”

我咧了咧嘴,没说出话来。

利益关系如此显而易见,若是我换了陛下的立场,也会答应的。

司凝雪这个“求婚”的时间掐得可忒准了些。

阿喜欢天喜地了一阵,想起来热茶还没备好,陛下一会就回来了,匆匆下去准备去了。

我歪在塌上,半天半天才叹息一口气,接着将书页翻了翻。

阿喜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都没个声响,我起初看着书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等回过神来,忽而想她若是真去烧水去了,那我们家庖屋可就该给烧没了啊。掀开盖在脚上的薄毯正欲起身,外屋便匆匆进来个人。

阿喜端着托盘,脚步略急往书桌边走了两步,果真是端了一壶热茶来,一面道:“殿下回来了。”将托盘搁在书桌上,“现下招您过去呢,这热茶就隔这吧,等您回来再喝。”

声音未落,人便走到了我的跟前,似是要给我整理着装。

我笑:“怎么着,哥哥回来有热茶喝,我就只有凉茶啦?”

她往我身上套着外套,嗔道:“小姐哪儿的话,您要喝我再给您沏嘛!”

我但笑不语,抱上暖袖,一路去了陛下的书房。

其实我也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掩藏好情绪,不给陛下看出来,哪怕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关,已经提前平复了半个时辰。应该随意找个借口说不去的。

可我想见他,莫名强烈地。

陛下惯例招我过去,都是顺带检查一下我的课业,而后季云卿那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也会转递给他。

今日要交的是作画的功课,乃是我比较不擅长的一门。

心中忐忑时,双手插在暖袖之中,牵于身前,仔细留神着陛下的神色,但愿他不会说出什么伤害我的话来。

他很平静,意料之外,又预期之中。

换一个身份,倘若我是陛下,被自个喜欢的人“求婚”了,还能收获江山,两者一日兼得,我保管把持不住,要傻笑上一整天,他这么平静简直不合常理。但陛下毕竟不是我,没那么喜形于色,冷静又是预期之中的了。

“喇叭花?”陛下凝视着画卷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你喜欢它?”

我身子晃了晃,跟着瞄一眼画卷之上。其实这画跟我的喜恶没有太大的干系,夫子让我画幅园林一角图,我就耿直地画了幅“角落”里的园林,喇叭花居多,其他杂草也是有的。

“对。”我就没有不喜欢的花。

陛下轻描淡写:“我以为你更喜欢梅花些。”

我心中微动,蓦然便想起送陛下的那根梅花簪来,“梅花也喜欢的。”

他意欲不明地笑了笑,收了画,递还给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哥哥是说宫门前,被佳人拦住诉心意的事儿?”我自然换上暧昧的笑,“哥哥这桃花运旺得令人艳羡呀,还是朵开得正好、镶金边儿的桃花。”

陛下指尖一动,原本该给我接下的画卷略略一抬,在我额上敲了下,凉凉道:“羡慕什么?哪有比你心还野的姑娘,大过年的在家里招来个季云卿不算,还指望着桃花运昌盛?”

见我抬头抚额,一脸讨好的讪笑,才作罢,移开眸去,“得了,左右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我一愣:“啊?这么快?”

“不然先将人娶进门再走么?”陛下乜我一眼,微微颦眉,“不过我也奇怪的,前世我与丞相政见不合,司凝雪方出此下策。重生之后,局势略有不同,丞相已然隐有表态倒向我方,司凝雪大可不必如此。故而我也没能料到她还会做出宫门前的举措。”

我听罢,略觉微妙:“哥哥不必说得如此公事公办的形容罢,毕竟是我未来的嫂嫂,您就没那么一丝丝的雀跃?悸动?”

陛下微微一晒,端起桌边的杯盏,“前世之际,我答应娶她,承她人情,自然感激。今世她没变,变的是我,我不再需要这份人情,又有什么可雀跃的?”

我是真不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是……”

陛下抬眸望着我,眸光淡然却认真,“我没答应娶她。”

我嘴角不受控地一翘,又勉力压下来,生怕被陛下察觉,还假意捂唇咳嗽了两声掩盖:“那,那丞相会不会迁怒呢?”

“我自会妥善处理的。”

我心里开心又茫然,因为他这个答案实在不符合常理,明知不该问,还是开口了:“哥哥不是对司小姐颇有好感吗?为什么会拒绝呢?”

“她生性聪慧,城府又深,娶她回来……”陛下略顿了顿,才开口,带着三分的笑,并不那么正经,“你这么笨,要怎么办?”

打趣的语调,叫我眼眶一热,似是从那轻松的语气中咂摸出一丝亲昵与宠溺来。

又不敢信得太深,怕只是他一句的打趣。

脑中却不自控地想起芍药山庄的那次,司凝雪将我逼得哑口无言,也是陛下给我解的围。

颇有些主观、自欺欺人地继而推测,他从前对司凝雪的态度还算和善且略略特别的,自那日之后,便仿佛不那么走心了。

印象就是这么一念之间的事,起始处偏离了一点,之后就是千差万别。

“笨”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

……

随军出发比不得自由出行的散漫,我被塞进随军的马车之后,一路上除了必须的事情,比如吃饭时能短暂露面,基本就只能待在里头。也不是和陛下同车,自己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便没日没夜的纯修炼。

原本阿爹死也不愿意我随军出行的,他想要我和季云卿分开,却没想过我会直接被陛下带去从军,好说歹说愣是不肯。我寻思这下好,又得私奔一次时,陛下施施然抬了箱黄金到我阿爹的院子,道:“谷雨这次随行身负天师要职,这便是行军一趟的酬金。”

本是扯着我不撒手的阿爹,立马转向黄金箱子,浑似那才是他嫡亲的儿子,连连三句好,将我送走了。

我不胜唏嘘,境况再怎么变,人的本性都是不会改变的。

我对陛下又为我破财的事有些介怀,特地前去打算同其道个歉,哪想一问才知道,那一箱黄金却是从季云卿给我的金子里扣出来的。

人生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又一次的调息完成,我长出一口气,坐在摇晃的车身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