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保姆们收拾餐厅时，所见到的画面。
怕是连李离愁跟李玠，都没得过这样的待遇，她对宋舞有着超出其他的关心爱护，平常轻易不会跟孙子孙女的抱怨的话，全都吐露在宋舞这。
“你不知道，每回他们一走，家里就只剩我这样一个老家伙。”
“我知道，我老了，说话不讨年轻一辈的喜欢，思想也不如你们时新，可是奶奶也很孤独啊。”
“总是孤孤单单的，盼着有个人不嫌弃奶奶，结果你就来了，有我们宋舞在，以后奶奶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李老太太对宋舞的喜欢直接跃然于表，摸到她手腕光溜溜处，不由地问：“对了，奶奶给你的那条珠串呢，怎么不见你戴？”
宋舞低眸看了眼盖在腕上，苍老到皮肤都皱在一起的手，诚实道：“都留在以前那栋房子里了。”
以前那栋房子指的是跟季家老二同居的地方？
李老太太：“你跟季骁虞……”
宋舞预感到对方会追问，态度平淡地道：“我和他断了。”
李老太太“啊”了声，当下还没说话。
跟季骁虞在一起，在李家人看来好处应该是很多的，利大于弊。不知道李老太太知道了会不会很失望，两个孙女，都没能跟季家攀成亲戚。
宋舞便问：“奶奶会怪我吗？”
李老太太：“怪？怪你什么？”
到底是当家做主好多年的人，她拍了拍宋舞的手，话里满是意味深长，“男人而已，你跟他断了，他同意了么？”
“他可能不愿意。”
李老太太用赞赏的眼神描摹身边的新孙女，“他不愿意，实际上也是证明这段感情，由不得他说了算，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又做得那么好，奶奶怎么可能怪你？”
“我知道，宋舞你是有潜力的。”
李老太太：“做人，尤其是我们女人，在这社会上可比男人辛苦多了，如果因为和他相处得不开心而断了，奶奶没觉得你做得不对……”
“你要相信自己，我们宋舞本来就是个优秀的女孩子，不必要为一段小小的感情伤心伤身，对不对？”
“对。”
宋舞含蓄地笑了笑，“谢谢奶奶理解我。”
李老太太：“来，跟我去房里，串珠没有了就没有了，奶奶再给你拿新的，都是奶奶的珍藏。”
然而就在这时，保姆通过呼叫机了解到有客人拜访，赶过来跟李老太太道：“季家的公子爷来了，就是以前跟大小姐谈过的那位。”
季骁虞？
宋舞瞬间同李老太太面面相觑，她怔忪一秒，很快就恢复正常。
宋舞缓缓起身，“奶奶，我去书房看看爸爸，顺便泡杯茶给他。”
知道她是不想见季骁虞，李老太太并未阻挠，她点了点头，“去吧。”
宋舞在得到允许的刹那，便走向厨房，她在泡好茶端上楼时，刚好跟被请进客厅的季骁虞错位而过，目光追随间，对方在楼下只来得及看见她窈窕削薄的背影。
很快李老太太的声音就把季骁虞拉了过去，“以往请都请不来的人，居然出现了，真是稀客啊……”
季骁虞废话不多说，盯着拐角处，道：“我来找宋舞。”
宋舞在楼梯上的脚步一顿，纵然季骁虞已经绝对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宋舞还是感觉她背后残留着透过季骁虞视线，留下来的火星子。
他在那一刻眼神炽热到，几乎快把她瞪穿一个洞。
李家规模不小，这种有点底蕴的人家在住处方面都很讲究，装潢风格就能看得出，比如走廊上的一副古画，在拍卖行都能价值上百万。
上面安装了防盗窃的警报器，以此推测应该是真迹。
宋舞刚走到李忘怀的书房附近，不想身后还有一道影子正悄无声息地接近，就在她要上前敲门时，一只手倏地捂住宋舞的嘴，将她带到一个角落里。
闻到熟悉的气息，宋舞登时反应过来偷袭她的人是谁，季骁虞不是应该在楼下吗，怎么会上来？
“宋舞。”季骁虞从背后紧紧揽着她，失而复得地嗅着她头上发香，堪称痴迷地重复她的名字。
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肯定不知道发现她不见以后，他心里有多么慌。
他担心她又想不开，偷偷摸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自寻死路，当得知她是被李家人接走后，季骁虞率先松了口气，愤怒之余，不经等待就找来这里。
“季骁虞？”
宋舞茶水洒出来一些，都流进了端盘里，她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
季骁虞下巴眷念地摩挲宋舞的发顶，肩膀脖子，粘人得不行，他轻嗤：“真坏啊，你都跑来这了，还问我为什么，我当然是来找你了。”
宋舞：“我不需要……”
“嘘——”季骁虞埋头轻咬了口宋舞脖颈处的皮肤，“别说什么不需要，别惹我不高兴。”真是个坏东西，她都快把他急死了，还要说这种话来扫兴。
季骁虞自我安慰，“这次就当你是离家出走，我不怪你，也不跟你发火，只要你乖乖回到我身边就行。”
宋舞沉默片刻。
“就算你发火，又怎么样呢？”像以前那样作践她教训她么。
似乎没料到宋舞会这么问，季骁虞如同卡壳般晾了一会，眉眼都低落下来，消沉道：“不怎么样。”
他想过要教训她，可当圈紧宋舞削薄的肩背后，心疼的感觉似乎远胜怒火。
但季骁虞还是少不了威吓，他逗弄似的去拨宋舞温凉柔软的耳垂，“不听我的，下回把你耳朵咬下来。”
宋舞没有动静，季骁虞便将她转过身，好仔细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就在两张脸面对面的瞬间，宋舞幽幽地望着他说：“还是那句话，我不需要你来找我，你走吧季骁虞……”
她脸上毫无玩笑之色。
硬要说的话，她连那份温柔，都温柔得叫人生恨。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我是李家的女儿，我不待在这，难道无名无分跟着你？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名分，我们已经断了。你明白吧？”
季骁虞发现，正面对视，宋舞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含羞带怯了，她也不是眼中无光。
那就是一双“美目”，看谁都潋滟湿润，可就是如一汪照不见他影子的池水，别有一番温婉的冷清。
这让季骁虞瞬间收敛了他刚才的伪装色，宛若出鞘的剑，周身的气势眨眼就压抑不少。
他面无表情地，攥紧了宋舞的手，不轻不缓低沉地问：“要是我偏要带你走呢。”
宋舞看到了他眼中的狠厉跟决心，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轻声说：“那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你再走。要吗？”
宋舞说得很令人发笑，可季骁虞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一般人已经怵了，宋舞却很当真地示意季骁虞替她端着茶盘。
她嘴里说着好话，踮起脚尖，还让脸色冰冷的季骁虞“勾一下头”，再低一点，然后圈住了季骁虞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