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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床(22)

傅紊示意牵马的小卒去打听,小卒打听完很快回来禀告:“报,是前面有一女子拦路,百夫长已命人将其带走了。”

傅紊说:“各地军风不一样,弋城的将领,成济王的麾下,曾在抢占这座城池后横行霸道,手底下人途中缺少慰藉,进城之后便强占民妇民女,后又殴斗打死了女子的丈夫,犯下命案,也许是将我们当成他们,来讨公道的吧。”

这种事萧鹤棠的队伍里根本不会出现,他的军纪很严明,男的可以互斗但是禁止私斗,甚至死了都没关系,但是入了城对待百姓还是如此就不行,尤其是老弱妇孺,倘若有人违抗被抓到会得到十分厉害的处刑。

一点小事就不必麻烦看了,萧鹤棠没再关心直接吩咐:“让百夫长处理,给些钱财弥补,其他人继续行路。”他侧脸一转,接着和傅紊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就是这时,前面爆发出比刚才还大的骚乱。

萧鹤棠和傅紊商议的话音一顿,这次似乎闹得挺大,萧鹤棠二话不说策马上前走去。

看到萧鹤棠的举动,傅紊也对事情的发生产生好奇,快速跟上,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策马到事况发生的不远处,这一看就有些沉默了。

那个卒子口中闹事的女子……怎么长得那么像一个人?

东月鸯没有办法了,她本来没办法挣脱这些当兵的束缚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刚说出自己的身份,有所奏效,旁人顾忌她可能来路不明,所以手松了下,百夫长也没有发话要士卒现在就杀了她,东月鸯便想着也许他做不了主,自己能向这支军队里权利更高的主事求救。

既然他们没粗暴地对待她,就说明这支队伍的将领应该是开明讲道理的,于是东月鸯直接往队伍后面冲。

但是卒子们怎么可能允许她随意扰乱行军的队伍,东月鸯没跑几步,就被逼停下来,这回是真的被长矛抵着,近乎刺到肉里的距离,让她一步步后退,“将军!”她不得不朝后喊。

“请将军出来,庸都郡萧氏妇人请将军出来一叙!”

东月鸯声嘶力竭地朝后面喊,她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想到动用曾经在萧家的身份。

庸都郡是历朝古都,虽不是京师,但也是块宝地,且萧家的名声也是非常大的,是忠烈也是名将之家,肱股之臣,在武将里自有一派追随和拥护者,但凡做了将领的,哪个没听说过萧氏的名号,看在这个份上,也应当会帮忙出面解救。

“请将军出来——”

东月鸯呼唤了一遍又一遍,傅紊的马和萧鹤棠并排,他看着他脸色,萧鹤棠明明听见了东月鸯的喊声,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沉默着不出声也没有行动,他难道没有认出前面那个灰头土脸的人,是他前夫人?

而且东月鸯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她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出发从庸都郡离开那日还很风光,带了大车的货物,请了颇有规格的镖师护卫,看着像要迫不及待逃出生天的样子。

算算日子这才过去多久,两个多月,去望天城的路程只需半个月,剩下的一个半月她应该早就进城和家人团聚,享福了,离了婚的带着钱财回娘家的贵妇人,这时候不该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烤火取暖吗,怎么会这么……狼狈。

像是上天特意给出的和离惩罚,离开了萧家东月鸯现在情况明显很不好,她穿着都不似贵人,衣衫脏旧,发髻凌乱,要不是那张脸突出,让人眼熟,根本无法和那个在萧府,干净又清高的小娘子联想上。

仿佛看够了,在东月鸯声声竭力的祈求中,萧鹤棠终于拉动缰绳,马蹄微踏。

“求将军出来一见,萧氏妇人……”

东月鸯喉咙都唤哑了,这期间灰尘扑进她的喉舌里,不知吞咽了多少脏尘,让她嘴里发干,声带不舒服,语速逐渐慢下来,对方将领再不现身,她就要彻底开不了口了。

突然,她似乎听见一段距离处响起了马蹄声。

马蹄轻踏在石板路上的清响,刺激着几近麻木的东月鸯的耳膜,是将军吗?是这支军队的武将吗?

东月鸯登时精神振奋,紧张而期望地注视着前方,如她所想刚才还挡在她跟前的士卒们,十分整齐地往两边分开,为马背上的来人开出一条路。

她先是看见一对打了铁钉的黑色马蹄,再是健硕有着白色斑纹的马腿,再是骑在上面的人修长的影子,然后她看见了一双十分熟悉的透着嘲弄之意的双眼,东月鸯尽量微笑的嘴角提到一半直接僵硬住了,她看到了萧鹤棠稳坐在马背上方,不偏不倚地俯视着她,像不认识一样,“你是萧氏的妇人吗?”

反过来问,萧氏的妇人是你吗?你就敢在此用萧家的妇人名号行骗?

第16章

东月鸯从未想过和萧鹤棠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场面,她足够狼狈,他足够威风,他怎么突然在这里,她要知道来者是萧鹤棠就不会求救了,且东月鸯也不知道萧鹤棠什么时候从一个纨绔变成大将军了?

她两眼怔怔,面对萧鹤棠的发问,竟张不开嘴说一句话。

是啊,这要从何说起,说她沦落至此,怎么变成这样,怎么和离后,还打着萧家的名号摇尾乞怜?

大街上,大批人在围观,萧鹤棠的下属们都在看,行人也在看,东月鸯一个人破破旧旧孤立无援,对抗所有般。就在这时一道夸张又尖细的声音带着惊天的哭腔响起,“哎哟,我的姑娘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惹到军爷的头上来了?”

春宵楼的鸨母拨开人群,做胆战心惊的害怕模样,试图靠近东月鸯,东月鸯不由地往萧鹤棠那个方向一缩,眼神闪烁着惶恐,像是很怕被带回去。

萧鹤棠面无表情看在眼里。

鸨母很是卑躬屈膝,讨好地朝前一躬,伸手去拉东月鸯,和萧鹤棠道:“打扰到军爷是我们不对,还请军爷大人大量,别和我家姑娘为难,是小贱人不懂事,冲撞了军爷,我这就将她带走。”

说完不断往东月鸯那碰,吆三喝四,“小贱蹄子,还不快跟我走,留在这是想被砍头吗!饿你两日怎么了,还跟我闹脾气,回去有你好看的!”

东月鸯不肯走,也不愿让碰,尤其当着萧鹤棠的面,她落难好像是种耻辱,东月鸯才不愿意在他眼皮底下难看,她不断反抗,“别碰我!谁是你家姑娘!我不是,无耻!”

她脱口斥责,那边鸨母的手就像粘在她手腕上,恶心又怎么都扯不掉,还反泼污水往她身上,“谁说不是,谁说你不是?你爹娘把你卖了,你在我这签了卖身契你忘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就算再不喜欢咱们那,也不能忘恩负义呀,乖乖给我回去,可别在军爷面前献丑了!”

好像某个词触动了萧鹤棠,刚才他冷眼旁观许久都没说话,这时候反倒开口了,“什么卖身契?”

鸨母捏着帕子娇笑,仿佛萧鹤棠在装,“哎呀军爷,卖身契您怎么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