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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床(187)

萧老夫人只是精神不济,又不是傻了,听着萧蒹葭的话疲累地笑了笑:“哪个御医说的?我看是你吧,我这把老骨头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你可不必诳我了。”

“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东月鸯看她嘴角发干,悄无声息去倒了杯茶水来,等她回来萧蒹葭已经被萧鹤棠拎起换了个位置,不让她在床前趴着。

萧老夫人看着他俩,一副要交代后事的样子,让萧鹤棠跟东月鸯都到跟前来,“我实则老早就不行了,一直拖到现在,要不是为了你们……唉……过去一年多了,我看月鸯从大丰回来,你二人揪扯不清,各自安排人也拆不散,我是没有精力同你们耗了,鹤棠,你,你们二人给个交代,让我走得也安心些,别让我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她的意思明显,东月鸯跟萧鹤棠相视一眼,都懂,是让他们给个答案,到底是重修于好,还是再不相往来。

萧鹤棠这边早有准备,他盯着东月鸯坚定道:“祖母,我此生非她不可,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和她在一起,只认她做妇人,我那皇后之位早就空缺在那,凤冠凤印只等她答应,随时都能走起礼制,广告于天下。”

光说是没用的,要见到真章,如果东月鸯愿意做了皇后,真正有了身份,才算有了交代。

萧老夫人想要的自然也不过是这个,萧鹤棠心意明确,只看东月鸯怎么想,视线都转到她身上,为了不让她有压力,萧老夫人让东月鸯凑近,祖孙媳之间在最后的时间里轻声耳语,萧老夫人说:“其实做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若觉得快了,领着名义上的位份,不做事实也行,中馈那些事尽管交给他去,但是有了这一名分,于你总归是好的。从今往后你与他平起平坐,这天下谁还能欺负得了你,等卿儿慢慢长大,更谁都惹不了你。”

“月鸯,为你自己着想,总要留点权利傍身,权势就是你最好的倚仗。”也许是最后这句打动了东月鸯的心,在萧老夫人寄予期望的目光之下,东月鸯本不甚在意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

老夫人支的招没什么好,她说得对,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依靠什么都不如依靠权势,万一萧鹤棠将来有其他女子,只要她贵为皇后,公子卿的太子之位就一直岿然不动,她总要做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护着自己孩子。

在萧老夫人殷切的眼神注视下,东月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祖母。”得到她的首肯,萧老夫人如同完成一桩任务,苍老的面容有些翻白,气息奄奄,“我累了,让我再睡会吧。”

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东月鸯几乎担心她呼吸马上要停掉,而萧鹤棠拉了拉她,示意怔忪的东月鸯退出来,轻声告诉她,“别怕,还有一丝气,祖母不可能这么快抛下我们走的。”

一切不过回光返照而已,撑不了多长时间。

三日过后,一个耀眼的黄昏下午,霞光满天之际,一直躺在榻上起不来的萧老夫人突然说要出去走走,这些日来担心她一声不吭就没了,整个西宫都关注着她的情况,东月鸯是吃睡都陪在萧老夫人身边,萧鹤棠就算忙,将公务都挪到了偏殿旁处理。

得知音讯,速速赶来此处。

东月鸯已经同萧蒹葭一左一右将萧老夫人扶起身朝外走去,祖孙二人碰上面,萧鹤棠沉重肃穆的面容微微一愣,刹那间缓和了神色,让萧蒹葭退到一旁,给他让个位置,“怎么下榻了,想去哪里坐坐?”

在老夫人跟前,萧鹤棠仿佛不是帝王,就和原来的萧家子孙一样,没有多么尊贵,只有一片仁义跟孝顺。

“去液湖边吧,每到这时候就有白鸟在湖面上戏水,趁着霞光,我想去走走,看一看。”萧老夫人发话,没人有任何异议。

东月鸯朝萧鹤棠望去,他像是早有预料,很有可能发生的事,但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好啊,不过液湖太远了,还是让我背您吧,等到了以后您再走一小路。”他俯下身让萧老夫人上去。

萧蒹葭对这一幕将牙咬得死死的,就怕哭出来。

东月鸯同样灰着脸,眼眶有些湿润地扶着老夫人在萧鹤棠背后趴好,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慢慢起来了,萧老夫人眼距视野都变得宽广起来,高兴地说:“你这小子,比你父亲都高……你如今到了这样的地位,我就放心了。”

她像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沿路话多了起来,但是精力远远不够支撑她这么有活力,说的话声音不大,有时候东月鸯贴在身旁凑近了听都听不清,太含糊了,语焉不详,但是萧鹤棠就跟什么都懂似的,萧老夫人说一句,他应一声。

剔除爱憎去评价萧鹤棠,他当真是个极富魅力担当的男子,东月鸯看他背着萧老夫人快到液湖了才将其放下,搀着她慢慢挪到一张石凳上,说要走的老夫人已经走不动了,御医很快过来替她把脉,等侍女上前给她喂水时退至一旁,冲东月鸯跟萧鹤棠神色很凝重地摇头,是准备后事的意思。

为了不让情绪过于激动的萧蒹葭影响到祖母,萧鹤棠命人将她带到了一旁隔远些,平复心情,柳树下就只剩他们几个,萧老夫人痴望着夕阳下的远处,众人一言不发陪在身旁。

直到女官奉萧鹤棠的话,将午睡醒了过来的小太子抱过来,萧鹤棠弯腰俯身跟祖母说:“您回头看看,卿儿来了。”

东月鸯跟萧鹤棠视线交错,无意中领会彼此的心思,她快步上前接儿子,就在抱住孩子那一刻,背后萧鹤棠轻柔呼唤的声音连续传来,“祖母,祖母……”

“祖母。”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的话音随东月鸯的脚步渐渐消失变得沉默,东月鸯也在原地怔愣住,随后萧鹤棠沉重地宣告道:“祖母,仙去了。”

萧老夫人始终是维系萧鹤棠跟东月鸯之间的重要纽带,他们因她而相识,没有她就没有今日,如今她一去,丧事自然是风光大办的,按照宫廷仪制来,官府门厅各户人家门前都要挂上白幡。

七天之内还要为她守灵,之后才能下葬。

萧蒹葭因为祖母没了,那天当场哭死过去,醒来也是失魂落魄的,还被御医把脉诊出有孕,于是换了蒙燕山来帮忙操劳。

主持大局的还是萧鹤棠,东月鸯也很得力,她在管家方面是一个能手,萧老夫人为什么培养她也是因为她在这方面心细有天赋,能将一个偌大的萧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很不容易的事,下人又顺从她,这已不是一般的能耐。

她现在是被册封为皇后,但是没举行仪式,名义上已不差这一点,什么事都能做主,若是下面的人找不到萧鹤棠,自然就会请她出马。

东月鸯在正事上没出过过错,细微谨慎,哪怕宫廷有些礼制不熟,经过问询指点,稍微了解很快就能参透其中门道领会到该怎么做,不过短短几日后宫中已经开始习惯听从她的调遣,经常到她跟前请示禀告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