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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床(114)

徐丞相攥着纸簿,飞快而仔细地扫了两眼,再锐利深沉地瞪向萧鹤棠,“你刚才都听见了,这侍女连死都不怕,与姝嘉公主感情深厚,到现在还声称,你与姝嘉公主在一起过,身边下人偶有不在的时候,她肚里的孩子,和你脱不了干系。鹤棠,你又怎么说?”

刚才惨叫连连,狱卒几乎夹断了侍女的十根手指,对方依旧痛哭着大喊,“是将军,就是他!是他!”

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酷刑下坚守如一,几乎连强壮的大汉都难以承受,侍女岂止是被扒了一层皮,眼下虽留了一口气,但想挺过今夜,那都是毫无希望的了。

狱墙上油灯火焰跳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萧鹤棠半张俊脸落入黑暗中,没了哂笑的心思,目无喜色地望着晕死过去的侍女方向,静静沉思。

方才动刑经过,历历在目,做不得假。但,为什么一定要栽赃嫁祸给他?

这种泼脏水子虚乌有的事,萧鹤棠根本不可能认下,更别说吃这样一个哑巴亏了。

“鹤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徐丞相又再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上明显流露出不悦。

萧鹤棠:“丞相大人,这是要逼我现在就认罪?”他看起来相当冷静,连害怕和生怒的情绪都没表现出来,甚至问也问得颇有些耐人寻味。

大将军根本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认为自己和姝嘉公主毫无瓜葛,姝嘉公主身边的侍女作证,又说孩子就是他的,到底谁真谁假。

在有人证而没物证面前,也不能说就因为一面之词就断定萧鹤棠有罪。

其次,他的动静关系着军营上下,所有军士将领都以他为首,他若真出什么事,下面的将士定然会因他而反了。

这也是曌天子和徐丞相等人暂时不敢对他轻举妄动的原因。

“鹤棠。”徐愗恩比之刚才怒意褪去些许,“岂是逼你认罪,不过是在问你,针对这侍女的说辞,你有何异议?”

白纸黑字记载着,徐愗恩还是坚信侍女说的都是真的,一个人都那样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萧鹤棠连看都未对他手里的纸簿多看一眼:“此事,要澄明我的清白,还需再审,是我做的,我萧弦音分毫不亏心,非是我做的,也赖不到我头上。光有人证没有物证,岂能说了算?丞相要是允许,亦可由我亲自查明此事的前因后果,要是不许,那就请启禀天子,将我下狱,尽管治我的罪吧。”

接着萧鹤棠离开牢狱,留给曾经恩师一时室静默。

谁敢真将萧鹤棠不由分说就下狱?整个大曌,谁不指望他为天子拼命?他们的目的,可不是要得罪萧鹤棠,而是要……

从刑部出来,外面天色已黑,为了查清这件事,不止姝嘉公主身边的人都被拿去审问了,萧鹤棠身边的下属也被找了过去,双方遭受的待遇自然是不一样的。

以萧鹤棠的身份地位,谁真的动他下属,无异于是在向整个军营宣战,是以问了一些话记录在案,就被放了。

口径自然是站萧鹤棠这边,否认与姝嘉公主有染,瞿星扫扫身上灰尘,看到立在大门外负手而立的萧鹤棠,赶忙上前询问,“郎君,情况如何?”

萧鹤棠余光觑过来,“你们呢,可有行刑?”

瞿星以及身后几个做事的下属摇头:“他们岂敢。”

对着无垠的黑夜萧鹤棠发话,“此事另有蹊跷,不对劲,江兆成辉,尔等去查,将此番随行天子迁都的所有人列为名单交上来,瞿星,随我去见当日诊脉的所有御医……”

夜色下,萧鹤棠随即辗转到御医所,将给公主把过脉问过诊的御医都叫了过来,其中有人即使轮值回府休息,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带到萧鹤棠跟前问话了。

等他忙完,已经到了子时,带着下属披星踏月而归。

说起来他今日一天都未曾去见东月鸯,想必她也应当听见什么风声了吧?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这样将消息散发出去,故意引起波澜,让人误会,其心可诛。

就是不知道东月鸯见了他,又会是作何反应,她信还是不信他跟别人有瓜葛,依她的小脾气,应当巴不得他早日娶了公主,和他此生不见吧。

胆小如鼠,除非他想放手,否则她别想逃。

打了铁钉的马蹄在道上轻踏,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吁。”萧鹤棠等人骑到半路,就在通往萧府附近的路口处缓缓停下。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车夫拦在路上,等到萧鹤棠注意到才举着火把上来,“大将军,姝嘉公主有请。”

由此可见马车里的人的身份,萧鹤棠看了眼面前紧闭的窗门,俯视拦路的做车夫打扮的宫廷侍卫,悠悠道:“令主有请,本将就要奉行?本将难道是什么随便的人吗?”

侍卫急了,“公主的确有事相商,大将军……”

萧鹤棠干脆地置之不理,抛下那句话后挥鞭向马,坐骑扬起的前蹄叫侍卫狼狈地躲开,一行人随同萧鹤棠的身影飞快越过他们,视若无睹地朝萧府而去。

瞿星抽空回了下头,看到紧闭的马车被人打开,姝嘉公主终于从里面出来,然而这都阻挡不了他们郎君的步伐,归心似箭。

只能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既然姝嘉公主肯之身入局,陷害他们郎君,那也应该要有事情不受掌控的觉悟,她若是后悔污蔑郎君了想同他认错求饶,以为这事就能轻易过去,那就大错特错。

好戏一旦开唱,就由不得她了。

或许这时,郎君想的多是,回去之后该如何跟少夫人解释吧?

出乎意料的,萧府前厅的灯亮着,烛火未灭,宛若白日,似是有人在等萧鹤棠。

这么晚了,还有谁没睡呢,总不能是少夫人……因为姝嘉公主的事,能记恨整日,从白天到黑夜都在此等郎君回来吧。

“站住,我看你终于是舍得露脸了!”老夫人的话音一出,随同萧鹤棠一块出现的下属们瞬间马脚都乱了。

萧鹤棠手背在身后,示意他们下去,脚步镇定地迈入正堂,灯光中他神色如常,瞧不出做了坏事闯了祸的心虚,眉清目朗,弯着唇,有金昭玉粹之相,很是恭懿孝顺。

萧老夫人熟悉他,就像熟悉自己一样,但凡在外面弄出点事,料想迟早会传进她耳朵里,为了不惹她生怒,萧鹤棠就会是这副模样。

少年时也就罢了,没想到娶妻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在堂屋里没搜寻到萧老夫人以外的人的身影,萧鹤棠倒不显得有丝毫惊讶,状似随意地问:“她们呢,都回来了吗?”

萧老夫人一句话拆穿他,“你是想问,月鸯人在不在家吧。”

诚如萧老夫人所说,她了解他,萧鹤棠也不过是装出来的乖秀样子,他进门后当然和他所想的有差,事情闹得这般大,东月鸯难道不该同祖母一样,拿出三推六问的气势在这等着他。

他不否认地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