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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311)

半大的少年还显稚嫩的目光看了过来,眼里还带着诧异,身后碎碎念的小太监险些撞在了少年身后,顿了顿,也惊奇的看了看郁桂舟。

主仆二人的目光奇异的一致,倒让郁桂舟原本沉闷的心里顿时消散了不少。而后那少年低低的嗯了一声,便带着人匆匆离去了。

这一茬谁也不曾放在心里,郁桂舟尽直回了郁家,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不多时,他拿了一封书信走了出来,交给了府中下人去办。

那信,是写给白晖等人的。

但信里什么都没提及,不过是叙叙家常罢了,只提了一事,便是让他们旗下这些年专门游历在外的人把所有收集到的风土人情的一些信息给送来。别的,再无其他。

而关于上淮城的种种,他都未曾提及。不想连累他人,便是最好一字不发,若他在这风云之中最终输了,他们便是他给郁家人安排的最后一条路。

其后几日,他不停的进出了牢狱里,中间还审理了几个案子,偶尔进宫时除了能碰到颜左相依旧伴随帝侧外,便又碰到过几次那位不得宠的皇子和他身边咋咋呼呼的小太监。

不过这一日有些不同,这位不得宠的皇子是专程在门口等着他的。

等郁桂舟一如既往的上前行了礼,这位不得宠的皇子头次除了嗯外,还抿唇看着他,眼里闪着不欲让人发现的祈求:“你能帮我个忙吗?”

这是他们的第一回对话。

但郁桂舟却莫名有些心疼。自打他做了父亲,有了一双儿女后,他对幼童就格外的怜爱,且这还是位皇子,按他的地位本应该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指挥人的,但这会却穿着不适合的衣裳,祈求的看着他,完全没有一丝皇子该有的傲气和地位。

“不愿意吗?”郁桂舟半晌没回话,少年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不,”郁桂舟蓦然回神,抬手想摸他的头,但顾忌着身份之别,只得放了下去,道:“殿下有何事,微臣若是能帮得上忙,自当尽力。”

闻言,少年顿时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他招呼着他跟着:“你跟我来。”

宫墙之内,原本不应该到处行走,但见这少年的模样,他的心又软了软。罢,若是真到了那不该去的地方,不进去便是。

好在,少年并未带他到后宫中去,只在不远的一处宫殿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带他进去,反而从那宫殿外穿过,尽直去了后面,还说道:“我就住在那后面的。”

说话间,少年的住处便到了。

这也属于一座宫殿内,只端看前头便知道这是一座被废弃的宫殿,屋外连个把手的侍卫都没有,而这个院子,虽不说杂草丛生,但四周并未修葺,透着一股破败,沿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路子进去,少年带他穿过了两个巷子便进了屋。

在门口时,郁桂舟便闻着了那屋里的几缕血腥气和少量的药味儿,进去一看,只见先前一直未见的那小太监正爬在那屋外的塌上,一身太监服已是破碎得厉害,他原本闭着眼,只他们脚步声响起时,顿时撑开了眼,看清人时,松了口气。

那少年对着小太监时,还有两分愧疚,指着郁桂舟跟他道:“小和子,这位大人他愿意帮忙的,待会让他瞧瞧你的伤,请大人带些药进来,等擦了后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殿下!”少年愧疚,小太监更愧疚,眼泪都险些出了来:“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没用,奴才没有保护好您,还辜负了红嫔娘娘的托付。”

少年忙安慰他:“小和子已经很厉害了,要不是你,他们还不知道得欺负我多久呢。”

郁桂舟在一旁含笑不语,只在心里猜测,少年说的他们,应该是指宫中的其他皇子皇女吧?当今魏君子嗣颇丰,除了皇后有嫡二子,嫡二女外,后宫嫔妃还诞下了十数皇子皇女,光是有名号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在前两朝时,后宫子嗣俱未超过十数,只魏朝国力日渐强盛后,君上便移了些目光放在了后院里。

只不知这少年行几?

那小和子红着眼眶摇头,突然像是才发现了郁桂舟一般,脸颊上染了绯红,瞬间把头埋在了被褥里,声音小小的从里头嗡嗡的传来:“麻烦,麻烦郁大人了。”

郁桂舟一顿,挑起了眉:“你怎知我姓郁?”连他的主子都是这位大人,这位大人的称呼着呢。

小和子埋在被褥里没动,好一会才抬起了头,约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奴才是听那些侍卫们说的,说郁大人正得帝宠,如今每隔几日便要进宫一趟,是个大红人了呢。”

大红人?

郁桂舟有些发笑,只是也不欲解释,毕竟让人知道他是魏君的心腹总比让人知道他不过是一柄利刃来得强,前者总是让人忌惮不是?

“不客气,那我先瞧瞧你的伤处?”郁桂舟也没问为何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落魄到连个伤药都要不到,但瞧着这里里外外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让人欢喜的事儿,何况,听他们方才提到过一耳朵红嫔,他记得,前些年,宫里倒是有位宠妃染了寒疾离世,仿佛封号便是红,只后来,新人出头,这些旧人就再也没人提起过。

小和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拉拔着身上盖着的薄被,少年见此,忙忙着拂开了去,露出小和子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屁股,那四周都是一圈血肉模糊,上面浅浅的涂了一层药粉,只药力估摸着不够,又有血渗了出来。

少年见此,眼里更是心疼:“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四哥想使唤我的时候你站出来,他也不会恼羞成怒让你把你按着打一顿。”

小和子忍着疼,道:“你是殿下,奴才为殿下站出来是应该的,何况,何况殿下也是皇子,身份如此尊贵,又如何能被人给差役,那些伙计都是奴才们才能做的。”

少年苦笑两声。

皇子又如何,殿下又如何,他再是出生高贵又如何,身赋皇家血脉,却在这宫墙之内汲汲营营,苟且偷生,活得连个奴才都不如,没了生母庇护,谁都可以欺上一脚,比他大的,比他小的,又有谁能瞧得上他?

郁桂已经看过了人,把薄被轻轻给他盖上,道:“我这就回去拿药,待会便送进宫来,日后你们得注意一下,这伤口莫要感染,最好多清理一下,膳食也要忌浑、辣、腻、辛,最好就是清水白菜,放些盐,等伤口结痂后,在慢慢补补。”

这些也是上回他被人刺杀时大夫留下来的话,他怕这两个年纪都不大的不清楚这些,便原封不动的照搬了一次。

两个果然认真的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小和子又连声道谢,郁桂舟推迟了,而后被少年给送出了屋外,路上,郁桂舟不经意的问着:“对了,微臣还不知殿下行几,该如何称呼才是?”

少年一双眼看了过来,轻轻浅浅的,如琉璃一般,却又有些沉默:“行八,唤月。”

八皇子,魏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