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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秀才(310)

父子相拥的温情久久不散,在书房门口,逆着光芒,谢荣明眸皓齿的看着眼前的一起,含笑不语,在她的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小闺女,与她一般,眯着眼,笑弯了腰。

“郁大人,请随老奴来。”大总管手持拂尘,笑着同他道。

郁桂舟蓦然回神,也朝他笑着:“来福总管客气了。”

来福总管点点头,在前头带路,到了明正宫外,依然推开了房门,朝他抬了手,小声的提点了句:“陛下今日心里不舒坦,郁大人……”

点到为止,郁桂舟轻声道了谢:“多谢大总管提点。”

见此,来福大总管微微侧了侧,等他走了进去,又缓缓把门给合上。郁桂舟记得上次被陛下单独召见时的情形,那不过是短短几月之前,当时他被从亡山调回来,一颗心在面圣时还有些忐忑难安,虽然说了很多豪情壮志的话,但心里还是一个劲的打鼓。

时间宛如暮鼓晨钟,而今,当他再此沿着当时的步伐走进去时,心里却平静得再也掀不起波澜,甚至还有余地想了些有的没的。

魏君依然在龙案后神情莫测的打量他,君臣之间相顾无言,直到郁桂舟含笑的施了个大礼,高呼万岁,魏君才冷冷的看着他:“万岁?爱卿觉得,朕真的能万岁吗?”

这四海之中,有无数的人,明里的,暗里的想要他的命,想把他拉下这龙桌,而他,为了维护这帝位,殚精竭虑,为了维护这个帝国的安危,彻夜苦思,为了稳固这权势,习平衡之道。

直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魏君才蓦然惊觉,他如今已处于一个危险的位置,一个很高很高的位置,这个位置,摔下来会掉个粉碎,底下的人仰望他,他居高临下的看着。

什么权倾天下,什么帝位一怒,伏尸百万,他只觉得那高处异常的空旷和寒冷,因为那旁边,他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那些冷缕缕的专入他的心,让他也跟着心冷、心寒,最后麻木起来。

高处不胜寒!

帝王的异常只有短短的一瞬,一瞬过后,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俯览着跪拜的臣子,声音里带着几缕对蝼蚁的轻蔑和冷酷:“郁爱卿年少有为,堪称是大才之人,但,皇室丑闻绝不可被旁人知晓,如今郁卿既已知晓,那,朕也容你不得了!”

郁桂舟却笑了笑,微微与魏君对视:“陛下若想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魏君会吗?

诚然在昨晚知道那个惊天秘密时,郁桂舟首先也想过得知了此事的下场,他,石大人,还有一干暗卫,或许谁也逃不掉那个下场,因此他才会方寸大乱,才会状若癫狂。

直到稚儿声声呼唤,他才蓦然放松。

他不怕死,只要能在这世道上护得妻儿老小一家安生,哪怕他被悄无声息的灭口,也死无遗憾,他怕的是,他一死,这个家里的其他人又要如何?

郁桑还小,是否能护得住他们?

但,魏君会吗?

不会的,如今的魏君早以不是年盛时候的他,颜左相和太子的事儿还需追查,牵涉进来的家族还需要查,那些流走的东西还需要追查,甚至若是真的,这些年,陛下亲手培植了关家对抗白家,又有左相一脉站队,单凭一个白家,护不住这泱泱帝宫,也护不住这魏国数代心血。

他是一把好刃,魏君不会在榨干他之前,便让他消失在这世间。

“哼!”魏君道:“你倒是稳得住,就是不知你是真的不怕还是有恃无恐?”

“臣惶恐。”

郁桂舟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跪伏于地,不疾不徐的说道:“微臣怕,微臣还未到而立之年,十年寒窗,终有今日之果,家有娇妻爱子在怀,怎能不怕?”

魏君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这个大魏最尊贵的男人,此刻眼尾竟然有了很多的痕迹,气色也一下灰败起来,想来在听闻了颜左相一事儿后也是受了巨大的冲击,只见他难得的没有平淡无波,而是嘴角带了些嘲讽:“哦,朕还以为你们这些寒门学子都是一副硬骨头,不怕死的模样呢?”

颜左相也算是寒门出生,而他的一脉下也多是寒门学子,魏君这会恼了颜左相,也连着恼了那一脉的寒门学子,郁桂舟也不欲在这个节骨眼去说些让魏君更不舒坦的话,只行了大礼,道:“微臣愿用一生所学所用为陛下,为我大魏肃清乱党,以正朝纲!”

他施了一礼,又端端正正的叩了一首。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做头发去了,美美哒!

明天应了约要出去玩,不知道能不能更,反正先请个假总是没错的,哈哈哈!

第188章 桃李满天下17

走在带着斑驳的宫中石板路上, 郁桂舟神情淡漠如斯, 城墙上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一层一层的留了下来,诉说着这个王朝的那些往事和如今, 记载着今日和明日。

如他所料, 魏君此时此刻并不会动他,相反,自古君王多疑,他恼他,记恨他,但在这个关键时候,魏君已经不信任他身边的所有人了, 对他也是如此。

但魏君却敢放心的用他。

在这场对弈中, 只有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局外人,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到其中, 也没有与任何一方势力有过交集, 若是他早早就同左相等人牵扯上, 那在得知了那句会引起腥风血雨的话后,他早就被悄无声息的灭了口, 哪里还能容他活到这时候。

但魏君对他动了杀心也是事实。

他甚至不敢想,若是往前他踏错了一步,今日等着郁家的,又是何等下场?

未踏入这官场前,他知道官场瞬息万变, 稍有不测便人头落地,踏入了这官场后,他觉得这真真是名副其实,前一刻或许还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一刻却被囚禁牢里,成了阶下囚。

高高在上的人都会如此,而他们这些无权无势,只靠着一双手的更是每走一步便艰难万分。

他深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这方高高墙上的天,天色阴暗,宛如暴风雨将要来临,城墙高高耸立,庄严、肃穆,却又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儿。

走过了两道宫门,在正要踏入第三道宫门的时候,旁边的石板路上,突然冲出了一个半大的少年,不过十岁上下,身量廋弱,他身上穿着华服,但那制式和样式却并非给一个少年人穿的,很是宽大,穿在身上极为不配,但少年毫无所觉,把那长了的袖子给挽了几圈,把下摆给扎在腰间,虽说好了些,但看着整个人也是宽松得很,就跟那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童一般。

但宫里是没有孩童的。

有的,只会是皇子和皇女。

分的,只会是得宠和不得宠。

而显然,面前这个半大的少年就是个不得宠的,在这一瞬,又有个模样不大的小太监跟在那孩童身后,咋呼呼的说着要快些去用膳,待会没留了之类的。

在他们到郁桂舟跟前时,他微微施了一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并没有丝毫的停留,也没有微微不耐烦却不得不谨遵着君臣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