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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偏执魔尊后(56)

比雪亮的剑锋更锋利的,是傅显的眼睛。

他冷冷地盯着这乞丐,声音嘶哑如毒蛇吐信:“镯子是你放的?”

那乞丐……

那乞丐早吓得涕泗横流,六神无主,傅显问什么,他当然就答什么。

“是、是个姑娘给的。”

“那姑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叫我把镯子送到这里来。”

“那姑娘去哪里了?不知……小人实在不知啊,真的不知道啊!”

“带话?不、那姑娘什么话也没说,匆匆就走了……”

傅显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傅显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背着月光,面容隐在了黑暗处,令那乞丐看不清他的脸,然而即便看不清他的脸,乞丐也能感觉到……这人的脖颈处一条条地暴起青筋,他的脸色惨白,牙齿紧紧咬住,似乎已忍不住要杀人……

乞丐当然被吓到了,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傅显连一眼都没有看那乞丐,他久久地伫立着,好似已成了一尊雕塑,亘古不变地站在那里,一只能站到天地毁灭之时。

一只被一刀两断的镯子意味着什么,傅显不会不知道。

这镯子他精挑细选,而她看到时,双眼之中亦是迸射出欣喜的光亮来。

她珍之重之地带上了这镯子,现在……她把它一刀两断,扔回给他。

……为什么?

傅显很茫然。

他的心随着那乞丐的话语在下沉,好似下沉到了一片冰冷而沉重的深潭之中,一种生理性的冰冷自他的脊背上升起,好似无数尖锐的针芒在扎刺他。

他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这乞丐在骗他,他恨不得一剑刺穿这乞丐的脖子,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乞丐跑了之后,他久久不动,直到一阵风吹来,将他被冷汗浸湿的衣料吹贴在了他的脊背上,他才忽然惊醒。

他慢慢地走着,走回了他的屋子。

屋子漆黑而冰冷,那孔雀黯淡的眼睛,像是一根针,忽然恶狠狠地扎到了他的心里,傅显盯着那一分两半的镯子,忽然下意识地去摸他自己手上的那个镯子。

这是红绡的银镯。

她言笑晏晏,将这银镯扣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的腕骨宽过寻常人,这样一个女人带的镯子,像是一把锁一样,锁着他的手腕,银内壁紧紧地箍着他的腕骨,他觉得疼痛,但他甘之若饴。

此刻,这银镯像个笑话。

……他也像个笑话。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抛下他!他不在意,他明明就不在意那大乐蛊的事情!她骗他、诈他、在他面前为别的男人流泪……他都可以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

傅显忽然浑身发起抖来,他身上的每一条肌肉忽然都痛苦地扭曲起来,手背暴起痛苦的青筋,仿佛在用尽自己全身的气力,在忍耐着那种想要长啸、想要发泄的愤怒。

他恶狠狠地盯着那镯子,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痛苦的、疯狂的、狂怒的杀意。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五年后, 平江城

淫雨霏霏。

四月的平江,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青石板路上汪出一个接一个的小水坑, 被街上的行人踩踏出飞溅的水花,这水花当然并不激烈, 就如同这并不激烈的寒意,淅淅沥沥、却无孔不入,自脚底、自指尖、自毛孔渗入身体,令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江南的寒意缠绵而潮湿, 这样的天气,只想让人找个暖和而干燥的地方, 坐下来喝杯温热的浊酒。

这里正好就有这样一家小店, 藏在平江幽长的巷子深处,陈旧的酒旗在细雨中飘扬,老食客们抬头一望, 便赶紧匆匆地进门了。

清明前后,正是吃塘鳢的好时候,这家十五年的老店, 红烧塘鳢乃是一绝。

这家店不大,因而只有店主夫妇二人在此忙活,忙时, 老板在厨房炒菜,老板娘既当掌柜又当跑堂, 闲下来时,这夫妇二人便坐在窗边, 对酌几杯。

今天也有人坐在窗边。

窗是开着的, 细雨如牛毛般被凉风吹进, 吹到了她的身上,也令她柔软垂下的大辫子变得有些可怜的潮湿着,她已在这里坐了三天,每天都叫不同的菜式,酒喝得不少,老板娘为她送酒时,总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她也浑然不在意,只痴痴地瞧着窗外。

风又吹动了她的衣袖,使得那衣袖上的银袖坠相击,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清脆如塔檐银铃。

这个人当然就是曲红绡。

这间小小的酒家,便是当年初识雁荷风时,她带他们来吃的那一家酒家了。

红苕塘鳢、松花团、桂花赤豆沙、樱桃肉……这里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物是人非,昔日的旧友早已变成一抔黄土,昔日的爱人……

他们……

五年、五年,时间竟已过去五年了!

五年前,她看见了雁荷风的尸首,也看见了冷玉微留下的半面玉佩,十分奇异的是,那时她六神无主,整个人浑浑噩噩,表面上看起来却冷静而残酷,她避开了傅显会来的路,静静地收敛了自己的全部气息、将他送她的镯子一刀两断……

不知走了多久,她方才浑浑噩噩地停下,空白的大脑慢慢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她捂着脸,哭得停不下来,她一面胡乱地抹着眼泪,一面放声大哭,浑身颤抖着蹲下来,泄愤一般地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写出这本小说的作者,生生地将一棵枯树拦腰揣断……

但……她是对的,她做的是对的。

她没有后悔,也不能后悔,她明明在大哭,可是心里却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想法,她很害怕……害怕她想要去“挽回”,害怕她此刻想要奔回他身边,告诉他一切只是个误会。

——再来一次,她仍然会这样选择。

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坐在那棵被她踹断的枯树之下发呆,然后苦笑起来。

是的,她很自私,她要保全自己。

她没有做错。

再之后……再之后她就习惯躲起来了,因为阿显的行事变得很张扬。

五年间,魔界大光明境与中州之间那一层要命的瘴气忽然消散,魑魅魍魉从魔界之中倾巢出动,魔尊傅显横空出世,曾经什么四大仙宗,早成了过去,天山剑宗的弟子被杀得干干净净,据说那一日,整个天山都被哭嚎与鲜血所淹没。

至于雍翠万寿园……

雍翠万寿园早都荒芜了,丁氏的族人,当然也一个都没活下来。

如今的中州,已是魔尊傅显的后花园。

她……她总算见识到了他的那些手段,离开他后,曲红绡才惊觉,以前他的行事很收敛,远没有这样张狂、这样酷烈,如今的他很难对付。

又据说,魔尊傅显在找一个女人,曲红绡的名字原本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然而在魔尊横空出世后,这名字忽然变得很有名起来。

他手下的那些魔修妖物们,日日都在中州各处搜寻,众人都猜测,曲红绡这女人真不知道是对魔尊做了什么,令他这样仇恨,胆子真是大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