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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不热气(93)

文禾诚恳道:“是我自作聪明,但我不后悔。”

“不后悔,但是要辞职?”周鸣初问:“辞了要去哪里?”

去哪里,文禾之前是没太想过的,但刚刚章茹跟她说叶印阳可以帮忙介绍新工作,也是业内排名比较靠前的两家同行:“我可能先回家过个年,年后再确定新工作。”

周鸣初凝视着她,想起一开始,他根本没想让她过来。

他甚至以为杨宇去坐牢她就会走,但没想到她突发奇,在OA里给他发了一串长长的申请,说要来他部门。

申请写得很恳切,他几乎能想象出她仔细检查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的样子,但也不过看了一眼就关掉,只是一次的已读不复劝不退她,她又找了BP朱晶晶替她说话。

他觉得她头脑发热不准备理会,直到她又跑去台球厅找他,带着一点可怜的倔强,强装的大方,却像刚学会站杆的鸟,随时在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里,也随时会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现在她那口气已经喘顺,人也从那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中爬出来,但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某些事情上评价一个蠢字,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辞职如果是为了躲我,没有这个必要。”周鸣初再盯了她一会,忽然说:“我有可能看不起自己的性,但不会蠢到喜欢一个看不起的人。”

文禾皱了下眉,周鸣初就这样站起来,微微低头看她:“还是说我们曾经睡过这件事,你其实一直非常在乎?”

“叩叩——”外面有人敲门声音急了点,周鸣初视线划过去:“进来。”

“周总,总经办有个临时会议说要让您参加一下,您电话没打通。”

周鸣初拿起手机,看了眼又灭掉,过去参加会议。

会议跟成都分部有关,开完跟叶印阳去采购,见他办公室蹲了个章茹,正埋着脑袋在拆快递,装茶叶。

周鸣初看了看那一罐罐的茶叶,问:“你家里茶叶生意也做?”

章茹冷不丁听到一声粤语,反射性回了一句:“做乜?”她及时吞下那个7字,咳了一声,抄起一罐送给他:“福建茶,今年的茶王。”

周鸣初接过来看了看:“这个有多少?量大的话可以订来送客户。”

“啊?”章茹第一次用粤语跟他说话,没想到高佬看着不怎么样,还会关照她爸爸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卖叶印阳的面子。

但有钱不赚王八蛋,章茹说:“要多少有多少啊,我跟谁对接?”

周鸣初说:“你找张尔珍。”

“哦哦好的谢谢老板。”知道他们有事要谈,章茹把剩下那点推到一边,准备拿着桌面的演唱会门票出去,但因为做了美甲,门票又薄,她一脸凶残地抓了好几下,还是叶印阳直接给她拿起来找了个信封装着:“明天可能会下雨,带把伞。”

“不会吧,这么大太阳。”章茹嘀嘀咕咕地走了。

周鸣初在叶印阳办公室坐了会,看完一批材料喝完一泡茶又聊了聊分公司的事,晚上开车去吃饭。

晚霞才掉下去,还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卢静珠支着脑袋看见周鸣初,问江欣:“你跟他上次吵架了?”

江欣没说话。

卢静珠一边肩倒向她:“喜欢就要去争,太端着,没什么意思的。”自矜感太强,死要面子放不开,主动过就要等别人回应的,这种心态是一种诅咒。

江欣把目光从周鸣初身上调开,她当然不是卢静珠这样的红尘精英,没办法在每一段感情里都游刃有余,但想起她上一回受伤的事,刚好她那个前男友是认识的。

江欣说:“我早告诉过你那个人不正常,他们一家人都有点问题。”过两秒又说:“你以后出门还是当心一点。”

卢静珠哈哈哈地笑出声,托着下巴看她,一脸娇俏地问:“你咒我啊?”

江欣摇摇头,她说那样的话不是同性间的刻薄,完全出于朋友间的一种善意提醒:“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确实要多个心眼。”男人玩女人,女人多数闹一闹,好搞定的自尊心强的自己就走了,女人玩男人,碰上疯子的概率要大很多。

卢静珠对她的说教不以为意,但充分尊重她的个性。

理性的另一面是傲慢,江欣这个人是典型的精英心态富家女,说得好听叫内在秩序感强,不过就是一种自我标榜。

她或许不觉得自己偶尔露出来的优越感有多让人不舒服,但就是因为自己不觉得,才更让人不舒服。

所以卢静珠认为,这些人其实都不配被爱。

她放下杯子走人,出去时看到周鸣初和许明灿在一起,视线也就一掠而过,跟他们一个错面,打声招呼就走了。

出去时,隐隐感觉空气湿度有增加,但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有下雨的迹象。

下午的时候文禾跟着章茹去看演唱会,章茹朋友的车挂了两地牌,她们直接坐车过关去香港红馆。章茹说那里是一生人必去一次的演唱会场馆,音效观感都特别好,就算坐山顶也能看到歌手。

车子开上深圳湾大桥,文禾给梁昆廷发信息,让他去楼顶帮她收一把椅子。

梁昆廷笑她:『你洁癖比医生都重,休息时间全用来搞卫生了,阳台的椅子也要刷一遍。』

文禾说:『那把椅子被猫尿了几回,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梁昆廷想了想:『是棕色藤椅,我坐过的那把?』

等了会,那边只发来一个表情包,说过港没信号了。

梁昆廷摇摇头,不由发笑,继续叫下一个号。

病人进来,他习惯性往门口看一眼,愣住。

丁彩坐在他面前,病历放桌面,一开始没说话,直到梁昆廷开口问,才讲了句:“头痛。”

“还有其它症状吗?”

“眼睛也痛,还有下巴。”丁彩低头看着地面的砖:“三个月前去看过中医,在耳朵后面扎了一针,放完血好很多,但最近又开始痛。”

梁昆廷判断了下:“可能是三叉神经痛,先照个CT看看。”

他盯着电脑在打字,看起来很平静,丁彩抬头看着他光洁挺拔的衬衫领子,眼眶忽然又红又痛。

打字声停下,梁昆廷顿了两秒,低声问:“你不是在做教培么?”

丁彩说:“机构倒了,我从北京去的深圳……”又回深圳回来广州,找了个医美医院给人当助理。

她越说声音越小,也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窘迫,多可怜呢,这么多年,她好像越混越差。

梁昆廷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着给她开了检查单,丁彩接过来,抓纸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利得像刀,她再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手机震了下,梁昆廷收到文禾发的消息,说不用去接她,她朋友会把她送到家。

梁昆廷看着手机,想起很多事。

他最先想到文禾,无比清楚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谁。

他喜欢文禾,见她的第一面就开始留意她,小心但得体,善良里有一股韧劲的女孩子。他感受到她的敷衍和退避时曾经也放弃过,只是没坚持多久,又还是被她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