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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一把刀(180)+番外

张司九又一次被问住了。

脉象……脉象……

张司九去摸郑皓的脉,摸来摸去,也只摸出一个数脉来。

这种脉象,主要就是脉搏急促,至少每分钟九十次以上。

而有这种脉象的人,多为热证。有力为实热,无力为虚热。外感热病初起,脏腑热盛,邪热鼓动,血行加速,脉快有力为实热。阴虚火旺,津血不足,虚热内生,脉快而无力为虚热。

至于怎么开药方,这个就是张司九的知识盲区了。

张司九老老实实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之处:“脉象上看来,是数脉,当为实热,但如何开药,我就不懂了。”

目前,她还是只能吃老本,做一个外科大夫,做做小手术那种。

程万里见过张司九自信满满,和旁人辩论的样子,也见过她果断做出治疗方案的样子,他一直觉得,也许是因为师承的缘故,她起点太高,所以就在小小年纪,有了不同凡响的成就,这份成就,既让张司九自信,却也让她过分骄傲。

而为医者,过分骄傲自信,只会导致自满。反而容易在以后停滞不前,更容易忽略旁人的言辞,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还会错而不改,陷入穷巷。

所以,他本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敲打敲打张司九,让她收敛起这份骄傲,让她能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圆满应对。她是有不足之处的。

本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看着张司九卡住,说得磕磕巴巴,他还想着等会下一剂猛药,只能张司九情绪崩塌,就能对症入药。

结果没想到,张司九是做不到,也的确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行,但是张司九居然一点情绪崩溃的样子也没有,她就那么平静而诚实的说出了自己不行的话。

这下,反而让程万里一下给卡住了:这还怎么敲打?人家态度这么好……

张司九看程万里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神还有点深沉,也有点摸不清他这是怎么了,于是试探开口:“老程,你不会是嫌弃我学习进度太慢吧?”

她开始分析自己的毛病:“我对已经会的东西,太依赖了,的确是没有做到望闻问切融会贯通,更没有处处去想,如何用药。总觉得我年纪还小,时间还多,所以光死记硬背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以后我也会多多思考,把你教给我的东西学以致用,多思,多看,多用,做到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而不是嘴上说着学,其实心里没有真正的想要用它。”

中西医结合,不是那么简单一句话。

她差一点就走入了误区。

如果不是程万里今天这么提醒一下,张司九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

她真心实意的感激程万里,所以态度更加诚恳了:“老程你是不是想骂我两句?你骂吧。多谢你今天提醒我,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程万里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听见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咔嚓裂开的声音——那是他的计划在破裂的声音。

最后,程万里仰天看屋顶,无奈而又欣慰的说了句:“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好。你就请我吃个肉夹馍吧。”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来个豪华大套餐!”

这么一个宝贵的提醒,难道不值得一个肉夹馍豪华大套餐吗?当然值得!

张司九再一次为自己抓住了老程这个机遇而沾沾自喜:张医生果然是英明的!老程可真是良师益友一般的存在啊!

而面对张司九的喜气洋洋,程万里却更觉得失落了:总觉得,九娘好像并不太用得上自己?这样聪明,自信,又能坦然面对自己不足之处,迅速分析出原因的孩子,真的是人能够生出来的孩子吗?

程万里认真思考:要不,我也去找个聪明点的小娘子,生一个试试?没准从小教起,就没有这么堵心了。

郑皓媳妇在旁边等了半天,见程万里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没了反应,不由得有点着急:“程大夫?我家郎君,不会还有什么吧?”

第200章 冬至节

郑皓媳妇是真心慌。

程万里怪不好意思看一眼郑皓和他媳妇,咳嗽一声:“药是内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现在我们重新换个药。如果见了效,烧慢慢也就退下来了。现在反正情况看着也还行,莫要焦虑。”

张司九也连连点头。

因为伤口没有愈合,所以还有些溢液,好在都是透明的细胞液,看着并不是流脓,所以张司九也就没有提拆开伤口,刮去腐肉。

两人重新给郑皓将伤口附近用蒸馏酒消毒,而后再撒上药粉,包裹起来。

郑皓自己看上去不太像是有信心,趁着媳妇端水出去了,偷偷问了程万里一句:“我这个情况,真能好吗?”

他抬手,想摸一摸脸,但只摸到了厚厚的纱布。

因为脸上肿胀的缘故,有一只眼睛已经挤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缝,嘴唇也有点张不开,说话都受影响。

看上去,的确是很凄惨。

但是张司九是谁?她见过的严重头部伤多了去了,别说半张脸肿成这样,就是一整张脸都肿成了这样也见过。

甚至半张脸没了的,骨折凹陷进去的,都有。

所以,她很淡定的替程万里回答了:“没事,能好的。你该吃吃,该喝喝。别瞎想。你能感觉到伤口疼,痒,就不用担心。”

这话一出,郑皓还真是瞬间松了一口气:自己都快疼死了!每天又不能干别的,就这么干躺着,盯着房顶,只剩下疼了!

“嗯。如果伤口开始发痒,就说明开始愈合。那时候,更不用担心了。”程万里也宽慰一句,语气轻松,还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两人从郑皓家里出来后,上了驴车,就对视了一眼。

张司九轻声问:“老程,你怎么不说实话?”

“有时候,病人经不得吓。”程万里如此说了句,有些感慨:“他现在情况不算最坏,没必要吓唬他。等真山穷水尽,没了生路,那才是说实话的时候。否则,这么躺着等死,不等病死,倒先将他折磨死了。”

他看一眼张司九,也反问她:“那你为何不说实话?”

张司九笑笑:“我也觉得,看病其实最重要是心态。若他被吓住,认定自己必死无疑,只怕药效都要打折扣。人的身体最神奇,只要人有求生意志,身体大概也是愿意多拼一拼的。反而从精神上就放弃了求生,也不过是苦熬日子。”

病人有知情权不假,可是有的时候,还是要尽量给与病人乐观的心态,让他不要自己就先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程万里露出几分欣慰来:“这一点,你倒比许多人都看得明白。咱们做大夫的,虽说治不了心病,但总也不能再给人添上心病。该瞒时候瞒,该糊涂时候就得糊涂。”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老成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老程啊,你年纪也不算大,别总摆出这幅老先生的样子,让人觉得你好像已是很老了一样。这样会找不到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