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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爱情明媚如初(出书版)(2)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要柠檬鱼,换咖喱鱼饼。”

我继而对周森解释:“星期三咖喱鱼饼半价,没道理不要。”

周森忍俊不禁,然后像问句,也更像陈述句:“你的男朋友,孔昊,是缅甸语翻译。”

我的思绪不得不回来了:“又是单喜喜说的。”

我掩不住愤愤:“喏,那个,他身边的那个,叫李真,是他的同事,越南语翻译。这是连单喜喜的都不知道的,恭喜你,这回你抢先了。”

我失态地从皮包中翻出手机,调出孔昊的短信,滔滔不绝:“你看,他说他晚上有场活动,不陪我吃饭了。我和他好了六年了,我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他说的活动,是指外事活动。”

“毕心沁,就算不是外事活动,也有可能是公事。”

“周森,你教我自欺欺人?”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北京好吃的泰餐不下十家。”

我还是找茬:“你的意思是,让我当缩头乌龟?”

周森投降了:“好吧,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我不依不饶:“顺其自然?那天,你亲眼所见单喜喜和……和她表哥还是堂叔相谈甚欢时,你是怎么顺其自然的?所以才会可怜兮兮地去雁栖湖钓鱼吗?所以才会有第二条金色的鲤鱼上钩?那请问我又能怎么顺其自然,我没有鱼竿,我也不会钓鱼,是不是只能退避三舍打道回府,灰溜溜地回去喂鱼?”说完,我干掉手边满满一杯冰水,像是刺啦一声泼在我的心火上,只残留几缕余烟。我元气大伤。

金色的壁纸和暗红色的桌布在我的视网膜上好似马不停蹄地融化,川流不息的食客和侍应生们个个戴着或真或假的微笑,浓妆艳抹的泰国舞娘从头到脚缀满了金银饰物,而我却在恍惚揣摩她们的性别。偌大的餐厅里,只有我和周森二人弥漫着黑白色调,像是瑰丽盛世中的两段悲情。

无论我们甘不甘于承认,事实就是事实:单喜喜伤害了周森,而孔昊即将伤害我。

孔昊和李真落座,隔着桌子,她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餐具。亏我一直当孔昊单纯无邪,亏我不止一次向单喜喜夸下过海口,哪怕有一天我和孔昊不得善终,也绝不会是因为他喜新厌旧,绝不会的。

餐厅的桌椅挤挤插插,过道曲折如羊肠,可孔昊的目光还是越过了诸多食客,命中注定地向我射来。

我敏捷地,如同躲子弹般地俯倒到了桌子上,对周森:“救我。”

来不及了,孔昊还是看见了我。

我看见孔昊从原本的志得意满到呆滞,再从呆滞到恼怒,看见他对李真交代了几句,便向我走来。

我自言自语:“这算是狭路相逢,还是心有灵犀?”

周森认真地:“如果是算狭路相逢,我救你。”

“心沁?”孔昊停在了我和周森的桌前。

我抖擞精神,起身笑盈盈地贴近孔昊:“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眼花了呢。活动结束了?不是说结束了打给我吗?”

孔昊不理会我的话中有话,一心扑在周森身上:“这位是?”

“周森。”周森这时才站起身。

“孔昊,心沁的男朋友。”孔昊这会儿倒是以我为荣似的了。

“幸会。”周森和孔昊握手,彬彬有礼更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追问:“活动结束了吗?”

孔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临时取消了,和朋友来吃饭,李真,你认识的。”

至此,孔昊不好再让李真独自枯坐了。远远地,我和李真互相微笑致意,做作得就像深宅大院里的正室偏房同时掀开各自的门帘儿,不巧打上了一个照面,不得不扯扯嘴角。而我,算是正室?

我变本加厉:“出来吃饭啊?是她做东吗?不然好贵的,会耽误你买房的进度的,开源节流可是要从点滴抓紧。还是说她收集的优惠券比我齐全?搜集的打折信息比我全面?那我可要讨教讨教了。再说了,你三天两头的宴会,肚子里不缺油水的,每次我提议说出来吃饭,你不是都说想吃家里清淡点儿的吗?想吃家的味道。”

我不自知地失控,周森及时救场:“孔先生想买房?看好哪一处了?”

侍应生上菜:“这位是一起的吗?帮您加张椅子?”

孔昊左右为难,艰难地:“两张。”

周森:“那位李小姐,好像并不愿意一起。”

这下好了,孔昊不得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目送着我的男人,无限近地走向另一个女人,我虚脱似的跌回座位中,乱咬人:“你这是在救我吗?你这是让我把他拱手送人。”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做?和他换个座位,还是动手不动口,或是遵照他的提议,来个四人晚餐?相信我,旁观者清,我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

周森夹了一只虾,放在我的盘子里。我嫉妒他的悠然自得,他像是农奴翻身得解放,融入了周围的普天同庆,留下我独自上演苦大仇深。我小人地想:真想这会儿单喜喜和王墨搂搂抱抱地登场,给他伤口上撒把盐。

周森:“毕心沁,享受美食吧,你越不去注意他们,他们就越是会注意你。”

我开了窍:“所以你假装对单喜喜放任?欲擒故纵,俗不可耐。”

“俗的往往是经过时间检验的真理,而且那不叫欲擒故纵,叫顺其自然。”

我一口将虾吞下。

我没在再看孔昊一眼,却逼着周森去看。周森不堪忍受我频频的催促,只好有条不紊地向我汇报:李小姐正在畅谈,李小姐向孔先生举杯,孔先生好像胃口不佳,李小姐给孔先生夹菜,孔先生正在买单,等等等等。

最后,周森说:“毕心沁,他朝我们过来了,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不等我回答,孔昊已疾步抵达:“周先生还没吃完?抱歉,我和心沁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还有,这桌的单我一起买了。心沁,走。”

我被动地等着周森,至此,他似乎才是我的自己人,我必须征求他的建议。周森点点头,算作回答。

他对孔昊礼貌周全:“那位李小姐也跟你们一起吗?或者,我可以送她一程。”

“不用了。心沁。”孔昊拼命催促我,就差提拉我的后脖领子了。

“今天多谢了。下次我请。”这话,是周森对我说的。

孔昊为李真拦下一辆出租车,说了一句“再见”就为她关上了车门。李真按下车窗,视我为无物:“我再打电话给你。”孔昊顿时无所遁形,面红耳赤。

我被孔昊带上另一辆出租车,他先发制人:“那姓周的是什么人?”

我发泄地:“一个浑身铜臭的小生意人,比不上你和李真二位高翻的高级。”

孔昊被我一招致命了。

然后,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因为用周森的话说,眼见为实,那一抹藏蓝色是实实在在地停在我家楼下,它埋伏在一干车等之中,像是沉睡了千年。周森坐在车上,隐于昏暗处。他先于我和孔昊抵达。我相信他是来救我的,如果我向他求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