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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5)

她这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清晨,秦婉在门外等候多时,听到她醒来的动静立刻随阿叶一起进屋了。

“殿下。”

鱼贯而入的下人们躬身行礼,冯乐真懒倦地示意她们起身。阿叶接过丫鬟手里的衣裙,上前为她更衣,她抬起手,睡意朦胧地看向秦婉:“怎么了?”

秦婉行的是管事之责,平时不负责服侍她,这么早过来,肯定是因为有事。

“回殿下,工部尚书赵天递了拜帖,想同您见上一面。”秦婉回答。

冯乐真伸了伸懒腰:“是为修运河的事吧,不见。”

“其实近来递拜帖的不止他一人,只是殿下心情不好,奴婢便全推了,”秦婉躬身道,“如今朝堂为了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只等您给出一个决断。”

“决断?是等本宫妥协吧。”冯乐真随意说了句,一抬头便看到桌上摆着两块做成小锦鲤形状的糕点,她眉头微挑,“哪来的?”

“奴婢在院中石桌上看见的,包糕点的手帕是傅大人的,想来是他昨晚留下的。”阿叶赶紧回答。

冯乐真顿了顿,蓦地想起前世一夜之后,他褪下的衣袍里一堆糕点碎渣,她当时嫌弃得不行,直接叫人将他的衣裳扔了。

“本是带给你尝尝的,结果见到你便忘了。”他当时还颇为无奈。

没想到重来一世,倒是看到了糕点的本来面目。

“这糕点当真有趣,胖乎乎的两条小锦鲤,就像真的一样。”阿叶还在惊奇。

冯乐真却提不起兴趣:“你若喜欢,拿去吃就是。”

阿叶立刻拒绝:“这是傅大人给您的,奴婢哪配吃。”

冯乐真无声笑笑,更衣之后便让所有人退出去。

“婉婉留下。”她突然开口。

秦婉脚下一停,阿叶当即加快了脚步,不出片刻屋里便只剩两人了。

“殿下找奴婢何事?”秦婉确定门窗都关好后才问。

冯乐真:“本宫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秦婉顿了顿:“奴婢无能,暂时没有线索。”

冯乐真蹙眉:“可是本宫的画像不够详细?取笔墨……”

“殿下的画很好。”秦婉赶紧道。

冯乐真点了点头,放弃了再作一幅画的打算。

秦婉见她突然不说话了,便知道她让自己留下并非只为这一件事,于是耐心等着。

屋里新换的熏香透着一股橘子的清甜,太阳光一照又有些暖烘烘的,仿佛屋里种了一棵硕果累累的橘子树。

“傅知弦还有半个时辰就该进宫了吧。”一片安静中,冯乐真突然开口。

秦婉恭敬回答:“傅大人刚出公差回来,按规矩是半个时辰后去向皇上复命。”

冯乐真点点头:“宫里的眼线许久没用了,也不知办事是不是如从前一般利索。”

秦婉一愣,惊讶地看向她,却只在她眼中看到一片平静。

“……奴婢这就去知会一声。”秦婉迅速冷静下来,没有多问便离开了。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垂眸看向桌上的两条小锦鲤。

又是闭门不出的一日,虽然拜帖像雪花一样送来,但冯乐真事不关己,只管和阿叶坐在廊下吃玫瑰酥。

“殿下,都这么热了,当真不用冰鉴吗?”阿叶擦去鼻尖细细的汗,一脸苦恼地看着她。

冯乐真一脸无辜:“热吗?没感觉呀。”

她是真没感觉,阿叶她们都换了轻薄的纱裙,她还穿着早春时的锦缎,太阳晒在身上时不觉燥热,反而有种踏实感。

“……奴婢真想给您请个大夫瞧瞧,宫里那些废物都学艺不精,倒是已经告老的崔太医医术不错,他就住在长街东门,您若是愿意,奴婢这就去请他过来。”阿叶一脸认真。

“我没病,只是贪暖。”冯乐真失笑,见她不信也没有继续辩驳,“今日街上可有什么新鲜事吗?”

阿叶果然不再纠结大夫的事:“若说新鲜事,还真有一件,您可还记得昨夜与傅大人一同喝酒的华二少爷?”

“记得,他怎么了?”冯乐真问。

阿叶:“他昨夜喝完酒去游湖,淹死了!一同淹死的还有四个同伴,幸好傅大人提前回来了,不然也是凶多吉少。”

她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后怕,相反冯乐真却是淡定,毕竟这件事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

一同喝酒的有六个人,除了傅知弦全都淹死了,傅知弦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犯,不出她所料的话,他今日一从宫里出来,便会被带去了大理寺问话。

“殿下,殿下?”阿叶见她又走神,一时间有些好奇,“您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让傅知弦背上杀害五人的罪名。”冯乐真回答。

阿叶倒抽一口冷气。

“开玩笑的。”冯乐真斜了她一眼。上辈子大理寺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彻查了这案子,虽然离奇凑巧,但的确是个意外,与傅知弦无关。

阿叶默默咽了下口水,正想说您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余光突然瞥见秦婉的身影,吓得赶紧藏好玫瑰酥站起来,一本正经地守在冯乐真身侧。

冯乐真被她迅速的动作逗笑,刚要调侃两句,便对上了秦婉不认同的目光。

她轻咳一声,也默默站了起来。

“殿下是长公主,怎能如乡野村夫一般坐在地上。”秦婉还是严肃道。

冯乐真很是无辜:“冯家老祖在当上皇帝前,的确是乡野村夫。”

“殿下……”

“如何了?”冯乐真怕她说教,赶紧打断。

秦婉顿了顿,让阿叶退下后才低声道:“御书房内只留了李公公一人侍候,我们的人进不去。”

皇帝生性多疑,即便见自己母家的人,也不会遣退侍卫,如今见傅知弦却只留了李同一人,可见对他的信任有多深。

这种信任绝非一朝一夕便可以有的,也就是说,傅知弦的背叛,比她推测的时间还要早。

得了这么大的消息,冯乐真却没什么反应:“派人盯着傅知弦和傅家,他们何时进宫、进宫多久,都要事无巨细地报上来,还有,看看先帝在时随侍的老人还有多少,挑几个靠谱的过来,本宫有话要问。”

“是。”秦婉颔首。

如前世一样,傅知弦一出宫便被大理寺带走了,再出来已经是两天后。

傍晚时分,长公主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大理寺门外。

“殿下嘴上说着不接傅大人,真到了这日,倒是比谁都勤快。”阿叶打趣。

冯乐真勾唇:“谁让本宫口是心非呢。”

“殿下,傅大人出来了。”阿叶忙道。

车帘被拉开,冯乐真抬头看去,恰好与身着官服的傅知弦对视。

大乾朝服分为红蓝两种,他这样的文职着红袍,圆领红衣绣了金线,服帖地穿在身上,愈发衬得面如冠玉。

冯乐真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两圈,拈起茶杯轻抿一口。

“殿下不生气了?”他上车后第一句便是如此。

冯乐真反问:“本宫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