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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23)

牢门上的锁链被解开,范公公听到动静看过来,一看到冯乐真就想笑,可还没等笑出来,就看到了她身边的陌生人,吓得顿时噤声。

“就是他。”冯乐真道。

沈随风直接走到范公公面前单膝蹲下,放缓了声音道:“伸手。”

听到他温柔的语气,冯乐真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他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玄力,范公公犹豫半天还是伸出了手,沈随风垂着眼眸替他搭脉,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旧伤。

许久,沈随风轻呼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后起身就往外走。范公公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大吼一声:“李同,我杀了你!”

“小心!”冯乐真脸色一变,抓住他的衣袖猛地后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都没什么准备,后退时一个不稳,直接朝着墙壁撞去。冯乐真已经做好了吃痛的准备,下意识闭上眼睛,可当撞在墙上的刹那,沈随风却及时护住了她的脑袋。

砰!

侍卫们及时关住牢门,范公公被挡在门里,红着一双眼将手伸到栅栏里:“李同!李同!”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殿下……”

冯乐真的脸还埋在沈随风怀中,淡淡药草香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覆盖,其余人的声音仿佛都隔了一层,离她很远很远,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不知是谁的心跳。

“殿下打算抱多久?”

调侃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冯乐真勉强回神,抬手示意其他人她没事。

沈随风见她缓过劲来,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侍卫:“打开给他闻一下。”

侍卫连忙答应,打开小瓷瓶递到范公公鼻下。片刻之后,范公公的眼睛从凶狠逐渐变迷茫,又默默缩到了墙角,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没了声嘶力竭的叫声,沈随风松了口气,这才放开冯乐真想后退一步,结果她的珠花勾在了他的前襟上,他这一退她顿时吃痛地轻哼一声。

“解开。”她皱眉道。

沈随风顿了顿:“我?”

“不然呢?”冯乐真不悦,“难不成要本宫亲自解?”

沈随风无奈,只好去拆解珠花,修长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她如绸缎一样的头发,指尖突然生出一分痒意。

冯乐真:“好了没有?”

沈随风回神:“好了。”

冯乐真这才后退一步,将散下的头发别至耳后。

“没想到殿下看似沉稳,胆子却这么小。”他勾起唇角。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你若在牢里死一次,只怕胆子比本宫还小。”

“这话说的,好像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在牢里死过一样。”沈随风抱臂倾身,突然靠近她。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能治吗?”

“能。”

“要多久。”

“十天。”

冯乐真脚下一停:“只十天?本宫提醒你一句,他可是疯了好几年了。”

“疯是因为余毒未清,清完就不疯了。”沈随风答得笃定。

冯乐真眼底浮起笑意:“那就静候沈先生佳音。”

“五千金。”沈随风伸手。

冯乐真笑意一僵:“……多少?”

“五千。”沈随风又重复一遍。

冯乐真气笑了:“你不是按身份定价吗?他不过是一个久居乡野的老太监,如何比当朝余相还多四千的诊金?”

“这次的情况略有不同。”沈随风回答。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暗牢门口,冯乐真干脆停下问个清楚:“有何不同?”

“余大人的病疾痊愈,还有几十年可活,里面这位,只怕治好之日就是丧命之时,”沈随风勾起唇角,“结果不同,诊金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谁跟你说本宫要杀他?”冯乐真问。

沈随风:“难道不是?殿下坚持要治好他,又派这么多人守着,显然是因为他身上有重大秘密,待殿下知道了这个秘密,还能让他继续活着?”

冯乐真抬眸,平静与他对视。

她生于帝王家,是大乾最尊贵的长公主,即便在自己府上没有盛妆,骨子里的矜贵也难以遮掩,而沈随风却好似自由的一股风,任由她如何气势逼人,他自有他的天地。

僵持许久,冯乐真扬起唇角:“自作聪明。”

沈随风笑笑,不再言语。

“五千金就五千金,十天若是治不好他,就拿你的脑袋抵罪。”冯乐真转身就走。

沈随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愉悦地挥挥手:“天气炎热,殿下脉象强劲,不像虚寒怕冷之人,衣裳还是换单薄一些的好,否则中暑生病,又是两千金。”

冯乐真冷笑一声,直接没搭理他。

既然将范公公交给了沈随风,冯乐真便彻底不管了,只等着验收成果就是,她如今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冯稷还病着。

上一世他病了两三天就痊愈了,而这次都许多天了了,连辞官归老的崔公公都被叫回了宫里。他却还是高热不退。

对重活一世的她而言,任何一点小的变动,都可能导致她的计划受影响,所以思虑再三,冯乐真还是进宫探望了。

龙华殿,门窗紧闭,药味熏人。

冯乐真一进门,便看到了两鬓斑白的余守。

两人对视的刹那,冯乐真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见礼,余守便已经别开了视线。她自嘲一笑,垂着眼眸守在外头。

崔太医很快从里间出来,看到冯乐真屈膝行礼。

“免礼,皇上如何了?”冯乐真问。

崔太医擦擦头上的汗:“今早退烧了,若是十二时辰内不再起热,应该就没事了。”

“不是风寒吗?为何如此严重?”冯乐真蹙眉。

崔太医摇摇头:“皇上思虑太重,小病也会熬成大病……若是沈小友还在就好了,以他的医术,定能很快治好皇上。”

“……沈先生?”冯乐真一愣。

一旁的余守听到她熟稔的语气,也跟着顿了顿。

崔太医颔首:“殿下还不知道吧,庆王妃先前将草民的家围了,沈先生大概是瞧见了,便偷偷躲了起来,如今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是否离开了京都。”

……没想到这一世冯稷迟迟没有痊愈的原因,是因为她把沈随风藏起来了。冯乐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闻言只是假笑。

崔太医报过信儿,冯乐真便进里间探望冯稷了。才短短几日没见,冯稷就瘦了一圈,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愈发暗淡。

看到仪态万千的长姐朝自己走来,冯稷扯了一下唇角:“皇姐。”

“皇上。”冯乐真余光扫见他枕边一个雕工极好的小马,顿了顿后微笑。

冯稷闭了闭眼睛,半晌才缓缓开口:“运河之事,朕打算放弃了,皇姐,你又赢了。”

“皇上如此听劝,是大乾之福,你我姐弟又谈什么输赢。”冯乐真面色不改。

“可是皇姐,”冯稷定定看向她,“你不会总是赢的。”

寝殿里静了下来,一旁服侍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有冯稷和冯乐真还算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