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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12)

“孙侍郎过谦了,早就听说你家大郎文武双全,二郎也不遑多让,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冯乐真微笑。

孙侍郎叹了声气:“殿下见笑了,我家大郎还算不错,可二郎……不提也罢!”

冯乐真眉头微挑,一回头便看到陈尽安正盯着热闹处看,便笑了笑问:“想去凑热闹?”

陈尽安回神,沉默地摇了摇头。

比赛很快结束,孙侍郎家的大郎一箭之差得了第二,阿叶拔得头筹,高兴地向冯乐真告了假,亲自带狐狸回家了。

晚上还有正式的宴席,看完热闹后,便各自去客房休息了。

“殿下的厢房独居一院,在正前方,请随奴婢前来。”引路婢女恭敬道。

冯乐真:“可是胡园居?”

“正是。”

“那就不必引路了,本宫自己过去就行,”冯乐真说罢见婢女犹豫,便笑着说,“放心,本宫从前经常留宿,对庆王府的熟悉程度不比你差。”

庆王妃喝过药便昏昏欲睡,一刻钟前已经去休息了,此刻没有庆王府的主子能拿主意,婢女虽然觉得不妥,却也只能答应。

冯乐真独自带着陈尽安往寝房走,一路上人越来越少,位置也越来越偏,等面前出现一小块没有打理过的荒地时,冯乐真陷入了沉默。

“殿下……迷路了?”陈尽安试探。

冯乐真轻咳一声:“本宫分明记得就是这条路。”

陈尽安想起阿叶说过庆王妃跟殿下不合的事,犹豫片刻问:“殿下上次来庆王府是什么时候。”

“六年……五年前?”冯乐真也不太确定。

陈尽安无言片刻,道:“这么久了,会有些变动也正常。”

“再找找吧,本宫都夸下海口了,若是此刻回去,多没面子。”冯乐真坦然道。

陈尽安顿了顿,听话地跟了过去。

冯乐真凭着记忆走走停停,总算瞧见了胡园居的影子,她默默松一口气,往前走时经过一座别院,突然嗅到一股奇异的药香。

方才庆王妃喝的那碗药似乎就是这个味道,只是这里的味道似乎更浓郁些。她经过开了院门时缓步停下,抬眸看向没关严的一寸宽门缝。

门缝里,有人一袭白衣,乌木束发,单是一个背影便隐约有谪仙之姿……如果没有手持蒲扇坐在小马扎上熬药的话。

第7章

此人虽然衣料不算上乘,但仪态挺拔悦目,一看便是出身不凡,偏偏干的又是粗活,柔软丝滑的袖子被随意缚着,手里的蒲扇摇得风生水起,偶尔累了便两条长腿随意一蜷,任由衣袍堆积在地上。

处处矛盾,又处处浑然天成。

冯乐真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陈尽安立刻跟上,未曾将视线分给门缝里的风景半分。门里的人若有所觉回头,额前碎发随意散落在如星眼眸上,却只瞧见空空如也的门缝。

快到胡园居时,又听到拐角处的偏房里,孙侍郎呵斥自家二郎没用,练了这么久的骑射,却连自己的大哥都比不过。

“父亲喜怒,二弟方才是顾着我的颜面,才故意让我三分,并非是真不如我。”这似乎是孙家大郎的声音。

“当真?”孙侍郎半信半疑。

孙二郎:“当然是真的!我、我一向让着哥哥。”

“没用的东西,你哪哪都不如你大哥,也好意思说自己让着哥哥,我看孙家偌大的基业,日后是半点都不能交给你!”

孙侍郎大概没想到偏房的隔音这么差,骂起儿子来肆无忌惮,陈尽安确定他的声音不会传进胡园居,才没有过去阻止。

进了胡园居,又径直入了客房,陈尽安再三检查,确定无事后才请冯乐真进去。

冯乐真被他的谨慎逗笑:“你还真信了阿叶那些危言耸听?”

“不信,但小心为上。”陈尽安顿了顿,似乎有话想说。

冯乐真笑着倒了杯茶:“可是有什么疑问?”

陈尽安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带你出来便是长见识的,你若什么都不知不问,那走这一趟还有什么意思?”冯乐真问。

她这样一说,陈尽安便没有顾虑了:“刚才那个孙侍郎,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冯乐真反问。

“他人前口口声声说自家二郎比不上大郎,可真当大郎赢了二郎,却又不悦。”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兴许是两个儿郎都输给了阿叶才不高兴?”

“可他方才言谈里,在意的分明是二郎输给大郎。”陈尽安眉头微蹙。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片刻,端起杯子示意他坐下,陈尽安犹豫一瞬,再对上她的视线后立刻坐好。

冯乐真抿了一口茶,轻笑:“你可听说过磨刀石?”

“自然。”陈尽安是农家出身,怎会不知道磨刀石。

“刀也好剑也罢,初初锻造出来时,刀刃都是钝的,唯有用磨刀石细细磨过了,方有惊世的光泽与锋刃,”冯乐真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人也是一样,自己看重的继承人不够好,就用其他还算有些资质的子女磨一磨,什么时候磨好了,什么时候也就能继承家业了。”

“他故意用大儿子贬损二儿子,是因为更看重后者?”陈尽安迟疑。

冯乐真看向他:“是。”

陈尽安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你觉得不好?”冯乐真问。

陈尽安沉默片刻,对上她的视线后回答:“奴才只是觉得,这么做的弊端太大。”

“弊端当然大,一不小心就是兄弟不和,说不定还要反目成仇,但效果极佳,再不思进取的人被这样打压贬损一番,也会生出比一比的心思,而这心思一生出来便会奋发图强,磨刀人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冯乐真慢悠悠道。

“就不怕石头太坚硬,将兵刃磨断了?”陈尽安皱眉问。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许久,冯乐真缓缓勾起唇角:“那就只能怪磨刀人运气不好了,那么多石头,偏偏挑了一块最硬的。”

陈尽安眼眸微动,刚要开口说话,冯乐真突然打断:“出去吧,本宫累了。”

陈尽安顿了顿,当即转身出去。

夏日大多昼长夜短,晚宴便设在了戌时,等天色一暗下来,便有宾客陆续入席。

“傅大人呢,还没有到吗?”庆王妃应付完几个客人,当即拉过小厮询问。

小厮摇摇头:“奴才一直留意着呢,若是来了一定第一时间禀告王妃。”

“下去吧。”庆王妃脸色一沉,小厮赶紧离开。

“姑母,您一直等那位傅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梁月儿不解地问。

庆王妃看她一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都这个时辰了,估计是不会来了。”梁月儿道。

庆王妃:“你不了解他,他最是守信,说了会来便一定会来。”

梁月儿还想说什么,庆王妃已经失了耐心,皱着眉头离开了。梁月儿无奈,却又拿这个姑母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