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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11)

荷花宴办在十日后的下午,恰好是六月初,荷花开得正好。

冯乐真的马车一到庆王府门口,庆王妃便带着一个姑娘迎了上来。

“没想到殿下今日也会来。”她年仅三十,鬓角却有些白了,周身散发着浅淡的药草味,显然是多年喝药养身。

冯乐真笑笑,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冷淡:“王妃既派了帖子来,本宫自然不好驳了你的面子。”

庆王妃揪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还是旁边的姑娘拉了她一下,她才勉强笑道:“那还要多谢殿下赏脸了。”

冯乐真的视线这才落在小姑娘的脸上。

模样还算清秀,规矩守礼,温顺乖巧,一看便是养在深闺的女子。

“梁月儿?”她缓缓开口。

小姑娘面露惊讶:“殿下知道民女?”

“梁姑娘贤惠端庄,京都城谁人不知。”冯乐真轻笑。

小姑娘对上她漂亮的眼眸,脸顿时有些红了。

冯乐真没有多言,抬眸看向一旁等候的引路婢女,婢女赶紧上前,恭敬地在前头带路。

天气炎热,为免这些享乐惯的贵族不爽利,庆王府就连院子里都放了冰,被太阳一晒冒出缥缈的白烟,衬得平平无奇的景致也多了一分意境。

冯乐真的衣裳不算轻薄,凉气仍嗖嗖往身上扑,要不是一进门身边就围了一堆达官显贵,她真想立刻扭头回家,什么热闹都不看了。

阿叶身为奴婢,在冯乐真与人寒暄时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边警惕地注意四周,一边压低声音提醒身边的人:“此刻开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若注意到什么异动,便及时向我禀告,半点都不能大意。”

陈尽安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不知道我们殿下与庆王府的事?”阿叶无语。

陈尽安顿了顿,回答:“我只知道先帝初登基那几年一直没有子嗣,便将庆王过继到自己名下,但殿下和当今圣上出生后,便又恢复了他宗室子的身份。”

也就是说,庆王曾距离皇位一步之遥,但最终还是因为先帝有了亲生的孩子,又与皇位失之交臂。

“这还用你说,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阿叶见周围人太多,便匆匆解释一句,“总之庆王妃跟殿下不对付,你要万分小心。”

陈尽安觉得就算不对付,庆王妃也不会蠢到在自己家里害当今长公主,但对上阿叶催促的眼神,只能无声点头。

“嘀咕什么呢?”冯乐真的声音传来。

陈尽安立刻看了过去。

“她又跟你胡说八道呢?”冯乐真眉头微挑,“别听她的。”

“殿下!”阿叶不满。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脚步轻慢地往园子里走,一路上行礼问安的声音此起彼伏,她脸上笑意不变,周身的气势与平日在府中时全然不同。

陈尽安上次见这样的她,还是在三年前的黑砖窑里。

庆王府的宅子不算大,却有一半的面积都挖作池塘,养了一池极为漂亮的金线荷,日头一照荷花摇动,颇有几分富贵人间的意思。

宴席地点便在这池塘边上,该来的客人们基本都到了,世家公子哥和小姐们三五成群聚在池塘边,欢快地打闹嬉戏,看到冯乐真来了,又赶紧正经着行礼。

冯乐真噙着笑从这些同龄人里穿过,走到他们的父母辈祖辈所在的高台上。

高台上的人纷纷行礼,冯乐真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到这些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保皇党、中立党和长公主党各自而坐,长公主党的人虽然不少,可确实有了点今非昔比的意思。瞧见她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长公主殿下安好。”

“参见殿下,殿下近来似乎清减许多,可要注意身体。”

寒暄之后,冯乐真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到了正位上。

庆王妃回来时,看到她坐在唯一的主位上,脸色沉了沉却没敢说什么,只是行礼之后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她身侧的梁月儿朝冯乐真歉意一笑,冯乐真也回以微笑。

“王妃这池金线荷养得真是漂亮,只怕满京都也找不出第二处了。”有人恭维道。

庆王妃浅淡一笑:“先夫去得早,又没留下一子半女,也就只能养养荷花打发时间了。”

高台之上都是老油条,她这般带着怨气的言论没有激起一点波澜,反而让他们自顾自地聊起了池中莲花。

庆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正欲开口说话,梁月儿忙打断:“姑母,您该服药了。”

庆王妃不悦:“不是刚服过吗?”

“已经是两个时辰前了,”梁月儿失笑,“沈先生说了,您这病要按时服药仔细调养,才能尽快好全。”

“麻烦。”庆王妃闭了闭眼睛,神色有些厌烦。

“麻烦也要吃,沈先生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梁月儿说着,便叫人端来了药碗。

药碗散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刚一端来便引得所有人瞩目,只是一个个都是老狐狸,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开口问,等她饮完药,便继续寒暄客套。

“殿下,庆王妃常年卧病,如今气色却挺好,莫不是这个沈先生的功劳?等回去后奴婢打听一下,也请他过府给您诊诊脉吧。”阿叶仗着客位都在两米之外,默默凑到冯乐真跟前问。

“为何一直没见傅知弦?”冯乐真懒得与她分辨自己没生病的事,直接转移话题。

阿叶瞄了眼庆王妃的方向,发现她四下张望,似乎也在找什么人:“奴婢也不知道,按理说他知道殿下要来,该一早就等在这儿才是,难不成是因为负荆请罪的事,暂时不敢在殿下面前露面?”

“所以,他为何知道本宫要来?”冯乐真微笑。

阿叶讪讪:“傅大人前两日问起时,奴婢可是什么都没说。”

“你什么都不说,便等于什么都说了,”傅知弦今日若是不来,那她还怎么看戏,冯乐真叹了声气,视线落在前面玩乐的世家子们身上,“他们在玩投壶,你去不去?”

“这庆王妃对您如此不敬,奴婢只想立刻离开,给她个没脸,哪有心情去玩那些。”阿叶嘟囔。

冯乐真轻笑:“你同她计较什么,本宫看他们投壶的彩头似乎是一只小狐狸,模样还挺漂亮。”

“殿下想要?奴婢这就去给您赢来。”阿叶兴致勃勃就去了。

投壶这游戏男女皆宜,又有小狐狸做彩头,不多会儿便聚了一大群人,阿叶拿着一桶箭混迹其中。

三轮比拼之后,只剩她和另外两人,叫好声一阵又一阵地传到高台。高台之上的老油条们除去各自的权势与官职,还是这些少年人的长辈,听到孩子们笑闹,注意力登时便被吸引了。

“哟,这是要决出胜负了?”有人笑问。

“似乎是殿下家的小丫头和孙侍郎家的两个孩子,能在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殿下和孙侍郎可真是教导有方。”另一人恭维。

孙侍郎忙道:“谁人不知阿叶姑娘箭术绝佳,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就是闹个笑话而已,哪配与她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