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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骨(93)+番外

他的发丝滑腻冰凉,绕在手指间,活像一条条纤细的小蛇在游动,凤双越低低的一声笑:“你不妨试试。”

狮驼岭狮驼国,名虽同为狮驼,却相隔千余里,次日退朝,凤双越换下龙袍,轻裘缓带御风而行,不到一炷香时间,已至狮驼寨的门口。

只见一方巨石上,錾着狗爬般的三个血红大字:狮驼寨。

凤双越殿宇楼台锦阁华堂看得惯了,久不见这般荒山野岭巍峨苍莽,不觉驻足看住了。

寨子里屋舍简陋却结实,错落排开,时近中午,有炊烟袅袅,又有狗吠人声,不远处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掷石头打毛球玩耍,笑语喧喧。

有个七八岁的孩子最是机灵,猛抬头发现寨门口来了个人,衣着华贵不说,气势更是高不可攀,忙上前笑嘻嘻的问道:“大叔,你找人?”

凤双越低头一瞧,这孩子脸蛋圆鼓鼓的倒也可爱,笑道:“是啊。”

说着那群孩子齐齐聚拢了来,狮驼寨山贼的窝强盗的地盘,凤双越这般容貌穿着只有作为肉票绑上山来才得以一见,却不想今日这样画上的人物竟是来寻人,一群小贼头不由得大是好奇,一时叽叽喳喳嘈嘈切切盘问不休,大到你家有多少钱几头牛几个老婆,小到你吃过饭了么吃的什么喝的什么。

凤双越好脾气的随口应付,一边问那圆脸小孩:“百里是你们大当家不是?”

那孩子欢然道:“大叔要找我们大当家?”

凤双越点头:“烦请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那孩子却不立即答应,而是指了指他腰带上垂下的黄金莲蕊:“我要这个。”

凤双越微微一笑,摘下送到他眼前。

那孩子眼睛放光,将那饰品一把夺过,也不怕硌着,死死握在手心,果然带着他排众而出,一路走进寨子,走到一栋木屋前,那孩子砰砰的敲了两下门,嚷嚷道:“大当家的,有个大叔找你!人我给你带门口啦!”

冲凤双越挤挤眼,自己一道烟的跑回家吃饭了。

门开处,百里长长的灰发凌乱,衣袍并未系好,袒露着结实精悍的胸膛。

凤双越敛了笑容,深深凝视着他,琉璃目中有一丝不欲隐藏的悲伤,良久低声唤道:“二哥。”

见是凤双越,百里银灰眼眸中并无讶异也没有愤恨,嘴角绽开一个温暖了然的真切笑意,毫不犹豫的张开双臂,与他轻轻一拥:“老三。”

简简单单的一拥,却是凤双越失了季复生失了心后,十年来汲取到也愿意接受的唯一关怀。

瞧着屋里另有一人,凤双越停住步子,百里拍了拍他的肩:“进来坐!”

屋内陈设极是简单,一床一桌一柜子,连椅子都只得一把,但宽宽大大铺着猞猁皮,瞧着倒是舒服。

这唯一一张椅子前,刚站起一个很俊秀斯文的佳公子,正是狮驼寨二当家,庄轻侯。

门外寒风吹入,庄轻侯忍不住咳嗽几声,却点头为礼:“贵客远道而来,路途辛苦了。”

凤双越打量他一眼,发觉此人身有妖骨而妖气不显,不时低咳似身怀有疾,胸口处却又有佛光瑞气隐隐约约,心里一思忖,舍利一事的前因后果已是昭然,转眼看向百里,笑道:“原来二哥夺了我的舍利子,是为了给这位治病。”

赃物在身被苦主逮个正着,饶是庄轻侯也不免有些尴尬:“大当家,这……”

百里大笑,眼眸中却有冷酷的光芒一掠而过:“老三,舍利子我不会还你,就当是你拿走我覆海珠的回礼罢。”

凤双越目光深邃的闪烁,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桌上一只褐色茶碗,似笑非笑:“原来二哥根本没有失忆。”

百里哈哈一笑:“好说,你也根本不曾被我骗到。”

轻轻推了推庄轻侯:“你去王大娘家吃饭……带上隔壁那小子,我和老三十年不见,有话要说,你们千万别来打扰。”

凤双越本就深不可测,十年未见之下,百里对他行事心思更是捉摸不定,自然不愿让庄轻侯身处险地。

庄轻侯见百里虽笑着,眼神却极是凝重,点点头抬脚就走,经过凤双越时,却将那茶碗轻轻从凤双越手指间取下,凤双越眉梢一扬,不动声色。

庄轻侯提起搁置在暖套里的茶壶,倒满一碗茶,双手捧着送到凤双越身前:“若我没猜错,这位便是七圣中的大鹏王,如今的狮驼国主?”

这二当家举止有礼中别有深意,凤双越不由得起了些许兴趣,也不伸手去接那碗茶水,只淡淡道:“对。”

“当年轻侯在深山孤陋,却也曾听说七圣的威名,更知道七圣的情义。花果山覆灭,也就大鹏王和我们大当家劫后余生硕果仅存,故人旧友大半凋零,想来大鹏王也十分悲伤,幸得我们大当家还在,兄弟难得重逢,叙叙旧情倒也能烦忧稍解。”

庄轻侯说着,抬眼直视凤双越,笑容落落明朗,观之可亲而忘俗:“狮驼岭虽非大鹏王的故乡,但大当家却是大鹏王的故交,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旧人,外面风大天寒,大鹏王又是千里奔波,不妨尝尝这故人处的一碗热茶?”

庄轻侯的声音低而不虚,语气中有亲近恳切却无卑躬屈膝,端着茶碗的一双手稳定如铸,唇角微笑的弧线是柔,眉宇间飞扬的气质却是刚。

凤双越静静端详着他,良久接过碗,抿了一口茶水:“狮驼岭人有情,水也甜,凤双越今日来寻二哥,只是叙旧讲故……若舍利子不足以疗疾,狮驼国中另有药材无数,轻侯如此人物,实不该夭折抱憾。”

第61章 兄弟

庄轻侯如释重负,心中登时一松,方知已出了一身虚虚的冷汗,心跳如失了控的马蹄声,忍不住抚胸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百里感同身受般脸色惨变,忙走近扶住,急道:“怎么样?这两日不是好多了么?”

凤双越看着他们,心里只是冷冷硬硬的,略一思忖,却伸手隔着厚厚的衣服,轻轻按住庄轻侯的胸口,手掌周围笼罩着一团氤氲金光。

温润平和的光芒源源透入胸腑,庄轻侯急促粗重的喘息渐渐平定。

百里揽着庄轻侯,看向凤双越的眼眸中闪过浓烈的感激之色,连警惕隔阂都卸去了三分。

金芒渐淡,凤双越手掌却不撤离,眼神中有询问之意:“想必是因为二哥法力消失,原本应该将舍利纳入你体内才好……”

百里一点即明,更不客套:“那么就劳烦老三。”

凤双越轻声一笑:“可是你要的,莫要后悔。”

手指握定那颗舍利子,口中轻诵法诀,庄轻侯只觉胸口肌肤一阵森森的凉,直沁入心脾肺腑,紧接着便是绵绵泊泊的温热,肺部常年的滞涩刺寒之意一丝一丝被拔出般淤积顿解。

凤双越附在庄轻侯耳边,轻声念出一篇口诀,重复三遍,笑问道:“如此你可记住了?便是记不住,我也不再复述了……”

庄轻侯凝神听罢,道:“记得很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