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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骨(47)+番外

凤双越琉璃目中光芒冷淡,有什么可悔?所有一切都正如自己所愿。

却见季复生低头满地翻检兵刃,走近前笑问道:“你干什么?过冬捡松果么?”

季复生看他一眼,又捡起一支长枪试了试手:“明日大战,还没有趁手的兵刃……”

凤双越夺过那杆枪随手碾为齑粉,声音中隐有怒意:“战什么战?黄泉盛会你还怕没有对手么?咱们今夜就走,回热恼地府。”

季复生认真打量着他,眸光渐深渐冷,稍加犹豫,却道:“你自己走罢。”

凤双越略一思忖,淡淡道:“跟我来。”

拉着他的手,绕到一堆焦土后,那里横卧着数具尸体。

“复生,你看……”

凤双越掌中凝出一支白金光钩,光钩没入尸身,一团浓重的黑雾便慢慢浮起:“这便是妖灵,进不得轮回的妖族死后的魂魄所聚,眼下还得用妖力钩出,若等上十二个时辰,它们便能自行脱体而出,在这方圆丈内游荡。”

季复生听他声音凝重,知必有深意,也就一言不发,只仔细看着,见那妖灵出窍后,扭曲狰狞如蛇,带着一股阴寒尸气,直欲扑人面门汲取阳气一般。

凤双越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巧的葫芦,长不过三寸,灰扑扑的似朽木雕成,但瓶身不时流过火焰红光,托在手中,竟冒着丝丝白气,季复生站在一旁,已感觉到一阵酷热如火。

打开塞子,那缕妖灵立即铁遇磁石一般,一道烟流入葫芦,凤双越轻声道:“这葫芦便是金乌封印,金乌六界至阳,此刻九只金乌元神虽尽在其中,但孤阳不长,只能作为封印杀器,若能再吸纳至阴之气,便能阳生阴,阴生阳,破了这独阴不生孤阳不长之局,此中便自有生生不息根源循环,夺造化穿乾坤。”

封上葫芦口,转眼一笑:“百日内,我只要练成这阴阳二气瓶,从此神佛天命,再不能奈何我们,区区天诛更是弹指可解。”

季复生看着他矜贵完美的一张脸,隐隐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从背脊陡然窜出一股寒意:“能与金乌元神抗衡的至阴之气……你……”

凤双越低低的耳语有摄人心魄的魔力:“没错,复生真聪明,一下就猜着了……这场妖神大战,孙悟空便是不打,百日之内,我也必定要帮他挑起。”

眼中隐约血光荡漾:“这场仗不打,我从何处去寻得这十万妖灵?不打,我又何苦结交孙悟空,陪他到地府除掉九幽十类的妖族之名?”

季复生心中登时雪亮,原来凤双越早在入地府之前就已思谋周密,先将花果山一众妖族生死簿除名,使得他们长生多寿不受天拘,却也埋下隐患,这些妖族一旦横死将入不得地府永不超生,魂魄只能留在死地幻为妖灵无处可去,从而任他摆布为他所用。

念及他心思谋略之深之远,一时不寒而栗,眼前的凤双越说不出的陌生可畏,情不自禁,往后退开一步。

凤双越见他眼神冷冽而警惕,更有失望震惊之色,只觉剜心刺骨痛不可抑,心中翻翻涌涌说不尽的哀伤难过,抢上一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道:“复生……你怕我?”

季复生看他颇有失控之意,而脸上伤心、委屈、患得患失种种情绪完全不加掩饰,如打开壳的蚌,柔软而不设防的坦露在自己面前,原本想疏远抵触的诸般言语都在舌尖滚来滚去,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凤双越等待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松开手,低声道:“十万妖族对我,不过是封印中的至阴之气,而你,季复生,只有你一个,我必须留住,不惜一切……所以莫说只是十万妖灵,便是百万千万,让我翻覆天庭踏平灵山,我也会作了这个孽,你……懂么?”

季复生手中并非没有血债,但一笔一笔,自己都清楚明白,问心无愧,而这无辜的数万生灵,只是因为自己要活下去,转眼便会成为封印中一道无知无识的阴气,一茬一茬像是被镰刀收割的麦子,突然横亘在眼前,偌大花果山,似一座巨大的坟墓,端端正正的就压在自己心上。

转眼看向遍地的妖尸,只觉得重重叠叠的血海滔天,几乎要将自己淹没,脑袋里千般思绪冲撞往来,要炸开一般,连眼睛都涌上一股森森辣意。

凤双越的罪孽,又怎会不是自己的罪孽?

季复生怔怔站着,凤双越斜倚在一棵烧焦的树上默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白,一抹鱼肚青轻轻浅浅的横过天际。

季复生恍然惊觉,见晨曦中凤双越发肤微湿,愈显脸色苍白到透明,竟有几分凄厉之意,心中一痛,已下了决断,走上前握住凤双越的手,声音有些低哑:“咱们走罢,下幽冥七殿。”

凤双越一震,手心发热,微微出了些汗,措手不及的喜悦安慰使得声音都明显发颤:“你跟我走?”

季复生点了点头,黑黝黝的眼睛里,有歉意有倦色,更有一分破釜沉舟的坚定不悔,纠结交缠心甘情愿:“我怕死,我怕撇下你。双越,我方才想了,若你需要十万妖灵续命,我也会为你这么做。”

想了想,断然道:“我们的罪孽,我们一起担。”

跃入西北海底的时候,季复生听到了隆隆战车碾过的声音,看到了万里之外一道金光划破苍穹,那一挥千钧的雄姿,只有以整个浩瀚天幕为背景才能恣肆伸展。

花果山上,百里弃敖一枪刺穿三名神将,漫不在意的舔了舔枪尖鲜血,银灰眼眸隐有几分暖意,低声道:“竟忘了告诉那小子,他是龙族血脉。”

第31章 骨链

刚进热恼地狱到得府门前,季复生便被久旱逢甘霖的卓远鹄拖走练枪,凤双越暗笑,季复生如今这状态正是需要发泄,老卓一定死得很难看。

看到他的笑容,卓远鹄凭生不祥之感,再一看季复生面部瘫痪无表情浑身却杀气盎然,生平首次未战先怯:“你远道回来,要不要先休息一天?”

季复生悍然拒绝:“不,我想打架。”

凤双越笑着走进府中,漫步过了水阁廊桥,见董束月立在不远处的海棠亭里,冲自己微笑着招手。当下捻了捻手腕上的龙血骨链,飞上海棠亭,颔首为礼。

董束月心情似乎极为愉悦,穿得比往日更加华丽,烟霞紫的锦缎衫子,袖口下摆绣满枝叶缠绵的银枝合欢,妖姿妩媚得生夺魂魄,连凤双越瞧着,心跳仿佛都快了一瞬,只听董束月开口便有情:“凤公子好久不见。”

凤双越谦谦有礼:“不过七日未见而已。”

看一眼他雪玉颈子上红印青紫,似笑非笑道:“泰山王风采更胜往昔,真是可喜可贺。”

董束月伸手轻抚一束海棠,指尖淡淡生光,比花瓣更娇美明艳,柔声曼气的说道:“一日不见便是如隔三秋,七日这么久……不知凤公子对束月有没有牵挂一二?”

凤双越见他竟似撒娇一般,心中微微起疑,只含笑道:“拜倒在殿下袍底之人已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在下喜欢清静,凑不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