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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骨(40)+番外

凤双越扬头喷出一口火焰。

季复生看了看前路荒凉,叹道:“咱们要露宿野外了。”

凤双越笑道:“泰山王的性子还真是厉害,说翻脸便翻脸,连假惺惺的周全礼数都顾不上了,不愧琼枝阎罗,真令我刮目相看凭生敬意啊。”

“嗯。”

“你这么走,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

“刚才……”

“我不会求他。”

“……”

一人一鸟默默走了一段,季复生突然低声问道:“双越,我是不是永远学不会怎么飞了?”

凤双越扑扇着翅膀,悬在他眼前,声音清亮而庄严,带着尽在掌握的自信:“这里是海底司狱,当然飞不起来,七日后,我带你去天海间苍莽处,那才是妖族能翱翔的所在。”

第26章 飞啊

季复生凝望着他,见他光华闪耀的翎羽微微颤动,不觉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羽毛,触感微凉却是融融的细腻,心境无端的明朗开怀:“我信你!”

一路上谈谈说说,凤双越衔来些可食的花果地精之物,季复生来者不拒生冷不忌,一时嘴里五味俱全,有实在难吃的就咬一口,再塞到凤双越嘴里。

凤双越被噎得直伸脖子,仰头一口一口的喷火。

到夜深时,只见头顶月影摇动,季复生寻了个干净平整的大石躺下,打呵欠道:“我得睡啦,咱们明天再走。”

凤双越敛翅立在他胸前,轻轻踩着踱了几步,笑道:“只怕你睡不踏实。”

说着幻化为一缕轻烟进入吊坠,余音却袅袅传到季复生耳中:“泰山王脸是翻了,心却翻不过去,多情如他,怎舍得你独卧荒郊?”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卓远鹄长啸声中,季复生睡眼惺忪的醒来,懵懵懂懂的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被卓司狱一把拎着背起,带着大半夜不能跟貌美如花的夫人同床共寝而要到这地方背个男人的火气,呼啸着往回一阵凶猛的狂飞。

天将明时,卓远鹄把沉睡的季复生扔到卓府门口,季复生摇摇晃晃的扶着门勉强站定,低声说了句什么。

卓远鹄耳力甚佳,听清是:“再给我六天。”

一时不解,道:“莫说梦话了,回去好生歇息罢。”

季复生转眼凝视他,声音残留几分初醒的沙哑,漆黑的眼眸却明净锋锐如浸冰雪,重复道:“我是说,再给我六天。”

卓远鹄怔了怔醍醐灌顶,明白他是说腾云御风一事,心头一松,莫名的全然相信,大笑道:“好,那咱们六天后再较量,到时我手下定然不会留情!”

季复生唇角一勾,眼神邪气闪烁:“你等着挨揍吧。”

卓远鹄见他与自己这般言语无忌,磊落畅怀之下亦是一着不让:“我让你一只手!”

季复生点点头,笑容有些无赖:“很好,你就让我一只手。”

卓远鹄的笑容戛然而止,一路回府心中盘算,真让他一只手,自己得先预备下多少獭玉髓?

数日后,凤双越法力回复,两人趁夜出了府邸。

“咱们出这西北海底!”凤双越笑着揽住季复生的腰,衣衫猎猎,挥手划过一道金光,打开地府结界,劈波斩浪,飞入深蓝的海水之中,身周的妖光隔绝海水与游鱼,自成一方天地,凤双越眼眸深邃流动如同星沉大海,数万丈的深海中,宁谧安静。

凤双越凝视着季复生,突然凑近,轻柔的吻住他的唇,舌尖交缠的甜美滋味里,两人随着海水潮汐升上海面。

双足踏浪,衣袂翻飞中,凤双越张扬恣意如神魔,大笑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御风之术!”

一声清亮的长鸣,夜色中凤双越肩胛处笼着一轮明丽的金色光圈,像朝阳跃出海天一线般骤然伸展出一双羽翼,目眩神迷的辉煌华美,双翼迎风缓缓伸展张开,十丈有余的浩瀚,几乎完全遮蔽了星明斗朗,衬着海水长空,宛如一泓金子熔化泼洒在黑色暗沉的幕布上。

“来,坐我背上。”凤双越幻为大鹏本相,贴着海面回头,含着笑意说道。

季复生眼眸透亮,闪烁着分明的喜悦和激动,翻身骑上去:“我们去哪里?”

凤双越羽翼轻轻擦过海水,激起浪花点点,溅满季复生发肤衣衫:“我们一直往西飞,到日出的时候,能飞到我出生的大雪山。”

“原来是金翅大鹏啊……妖族至尊的凤凰之子。”西北海面顺着暗色波涛浮出的董束月轻叹道,声音空洞而凄惘。

天际遥远的星光不谙悲苦寂寞,那两人只怕已经飞到星光最盛处了吧?

董束月僵立在夜色无边的大海之上,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有沉稳不变的声音道:“殿下,回去吧。”

回头正是虚九鸾,他端正英秀的面容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苍凉,又劝道:“殿下,夜深了。”

董束月的笑意像是入秋的一层薄薄冷霜,喟然道:“凤双越天生尊贵,又是法力无边……他已经拥有那么多,为什么还要来夺我的东西?我有的,只是复生……”

突有斗大一颗流星划过,像是在天幕割开一道绝艳光亮的伤口,董束月蓦然想起,距昆仑八百里处有山名为章莪,山顶天湖吸附流星沉底,往昔自己与季复生一起夜寻流星的记忆相隔了七百年,仍然历历在目,不觉心动神驰,烟眸如醉,嘴角笑容温柔如水。

虚九鸾紧随着他的目光,却道:“流星一瞬,磐石千年。”

董束月似有所动,转眼凝视着他:“你是磐石?你会在我身边千年万年?”

虚九鸾一个字似用重锤錾于石上:“是。”

董束月唇角翘起,潋滟明媚,却残忍得像一把刚杀完人的刀,唇齿间几乎要沁出血似的慢慢道:“你也配?”

虚九鸾没有忽略他眼眸中一碰即碎的黯然神伤,温言道:“殿下,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配不配的。”

凤双越飞得并不高,双翅平平的滑翔着,只堪堪在群山之上掠过。

此时人界正是暮春,风中依稀有野花春树的新鲜香气,峰峦山崖如奔跑的马群,迅速在身下倒退,只在衣襟袖底留下微茫云霭,间或有飞瀑清泉之声夹在风声里,泉音琤琮飞瀑轰鸣,却使得夜色更是幽静。

季复生抬头看是灿灿星河如钻伸手可摘,俯首是苍苍山峦如龙寂寂逶迤,仿佛偌大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与凤双越两人,不觉伸手搂住他温暖的颈子,凤双越回头轻声道:“冷不冷?”

季复生摇头,展颜道:“飞快些,到云里去!”

凤双越一笑,双翅完全展开,一声清唳,骤然斜斜上冲,云层湿润的扑面而来,季复生感觉风就像一支巨大的利箭呼啸着从耳边射过,心要跳出腔子的悸动激昂,一种从未有过的极致速度使得筋骨仿佛都被抽离身躯的轻盈痛快,忍不住纵声长啸。

一团团轻絮般的云气穿袖而过,忽聚忽散,云中偶有夜飞的猛禽,均不敢与大鹏比肩冲撞,纷纷仓皇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