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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2)

作者: 闲语/舜华 阅读记录

叶流光虽不了解他问这话的动机,却还是点了点头,为的是令他安心。叶卓却摇了摇头反对,“你懂什么?三年前他或许还能求个情,现在是肯定不行了。这三年来他赖在这里不肯回京,只怕已经激怒皇帝了,搞不好那个暴君要诛我们叶家的九族呢。”

从前天下只有赏茶山庄的寒血凝才会开花,所以每年到了花开的季节,喜爱茶花的皇帝都会来此赏花,当时的赏茶山庄可谓荣耀盛极一时。

然而到了十八年前孪生兄弟落地那日,山庄里盛开着的寒血凝突然间全部凋谢,甚至连茶花树也很快枯萎死亡。皇帝听闻此事后盛怒之下要斩叶家满门,后经人求情,才同意给他们十五年期限,重新培育寒血凝。

叶流光出生后不久得了重病,他父母请了一个道士来驱鬼,那道长对他父母说叶流光命里犯煞,克死了寒血凝。又说若要挽救山庄,除非让叶流光终生不见阳光,或有一线生机。自此叶流光便被秘密关在地洞里,渐渐再无外人知晓叶家还有一个二公子。

到了第十五年的时候山庄遍地的茶花树还是没有一株开花,期限的前一夜叶卓父母绝望之下双双自杀,留下年方十五岁的叶卓独自面对这世间的残酷。

父母尚未来得及下葬,皇帝派来查看寒血凝是否开花的钦差已经到了——正是七皇子景颐。他对叶卓一见钟情,苦苦追逐,叶卓却对他不理不睬,景颐无奈之下用山庄命运相胁,叶卓权衡良久,只得答应,后来景颐帮他争取到了三年的宽限期,又召集了许多著名的花匠,来山庄一同培育寒血凝。

三年来叶卓用孪生弟弟叶流光李代桃僵,瞒天过海。景颐来前必须预约,夜间房里从不点灯,两人也从不交谈,是以景颐对此事毫无所觉。

眼看三年的期限就要到了,寒血凝却还是纹丝不动,叶卓暗叹一声,他瞥了叶流光一眼,淡淡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先杀了你,省得你饿死在这里,无人收尸,尸体渐渐腐烂,然后长满虫子——真是太可怕了。”

瞥见叶卓面上的冷森残忍之色,叶流光不由打了个寒战,叶卓见他神情,心里略有些不忍。他心里固然怨恨叶流光的出生为叶家带来不幸,却毕竟是自己唯一可以相依为命之人,也不忍太过,于是直起身道:“你歇着罢,我走了。”便踏上木头阶梯“噔噔噔”上了地面,之后“呼”一声响,顶上的封口再度封住。

叶流光叹了口气,望着石洞里简陋的家具摆设怔忡了许久,在这个狭窄潮湿阴暗之地,他一住就近十八年,见过的人也只有叶卓以及那个把他当成叶卓的景颐了。

想到景颐,他情不自禁伸手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景颐的气息。虽然叶流光从未见过阳光,可是猜得出阳光的气息就该是那样的——暖暖的,令人心安。他贪恋着景颐身上的温暖,很期待和他每一次的见面,却又害怕分别后的寒冷,那是他从前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人若从未得到过温暖,就不会知道世上有寒冷——这是叶流光想了许久后才明白的道理。

隔日夜里,他又回到了地面上的房间里。景颐踏进屋里的时候,看见他一如既往地躺在黑暗中发着呆,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他很想知道此时对方在想些什么,三年的肌肤相亲,他反而越来越不懂对方的心。

不过他不想埋怨什么,毕竟一开始是自己强迫了对方,若是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行为,那就是“仗势欺人”。

景颐的母妃是个外邦小国的公主,因着不纯正的血统,他注定是与皇位无份的。好在他聪明英俊,颇得皇帝宠爱,日子倒也快乐。然而一个男人放弃了权势的追逐,生命中就有了一个大空缺,急需一些别的东西来弥补,叶卓就是他最后决定追求的东西,一旦选定了目标,他便不会放弃——他有着足够的耐心等对方回心转意。

两人亲吻了一阵,景颐褪下彼此的衣衫,一边爱抚他一边道:“我想明日回一趟京城……”

叶流光睁眼看向他,见他望着自己的俊目中柔光漫溢,慌忙别过脸去。景颐伸手扶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着自己,“怎么了?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么?”

叶流光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终于还是迎上了他的目光,氤氲的眸光如是荡漾在玉杯里的琥珀美酒,却又是暧昧不明的。景颐默然凝视了他半晌,道:“夜间的你仿佛是一缕青烟,白日的你却是腊月的冰雹——比较起我倒是更喜欢白日的你呢!”因为冰雹虽然冷冽,却是显而易见的存在。

叶流光暗地里握紧了拳头,模糊的喜悦跌落在尘埃里,沾染了灰土后成了狼狈不堪。想要扭过头去却不能够,想要跳下床又做不到,于是绝望窘迫的僵在了那里。

景颐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凝视着他道:“我们别再培育什么寒血凝了,干脆一起逃走,到天涯海角流浪去。你说好么?”

叶流光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又想点头,终是没有做——毕竟对方问的人是叶卓,而他本没有资格代替叶卓应承什么。

夜间的空气有些凉,连带着让他眼神也悲凉了起来,看在景颐的眼里却是拒绝,于是他轻叹一声,道:“你是不舍得山庄,还是不肯接受我呢?也罢,这次回京我会尽力去求父皇,结局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景颐进入了他的花,一边温柔地律动着,一边凝视着叶流光的眼睛,看见他目光渐渐有些涣散,口里却只发出几声哀咽般的细碎呻吟,象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口一般。景颐体会着花壁的紧窒灼热,一种想要和他融化在一起的奢望化成密密的丝将他的心缠紧,抽动愈来愈见激烈,也如愿以偿的看见对方眼里泪珠一滴滴滚出——他知道那是极乐时的眼泪,那眼泪让他感动,几乎将他掀到浪尖。

“我爱你……我爱你……卓……”景颐喘息渐渐急促起来,赤红的眸子紧紧注视着他。

叶流光睁开朦胧的泪眼,伸手抚上景颐的面颊,虽然没有半点言语,在那样的目光里,在那样温柔的触摸下,景颐心里还是狠狠动了一下,一鼓作气射进了他的身体里。

平息后景颐拥着叶流光躺好,一边清理身体一边叹着气道:“在床上开口说句话就这么难么?就算是骗我也好啊!”

叶流光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满腹心酸之下汲取着他企盼的那种温暖,有时他会觉得造化弄人,能得到的人不肯珍惜,想要得到的人却永远也无法得到——这世间最难便是画一个圆。

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天空,叶流光猜想着他从未见过的太阳正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沉睡。若是能到阳光下一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模模糊糊想着,或许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草地里各色的太阳花在阳光下盛开,看着麻雀在地上吃着草粒,看着寒血凝墨绿翠绿的老叶新叶,看着天空的云幻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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