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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天河 下+番外(2)

深州城外的朗国境内山上林木繁盛,更有一个个小“泡子”,水产丰美,深州牧民常在夏秋之际在城外林中湖边驻扎,放马牧羊。近日来却屡遭劫杀,深州扼守边防要害,守军不敢擅出,快报给颜冲羽。

颜冲羽面容冷峻,问道:“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木奇麟声音嘶哑:“宁国边防有此动向,有挑衅之意。”

颜冲羽为他倒上一杯水,亲手递给他:“继续说下去。”

木奇麟一饮而尽,答道:“为今之计,让牧民迅速撤离深州,深州守军按兵不动,坚守不出,同时调集兵马,屯兵深凉二州。” 双目有些泛红,声音略略哽咽:“南院王说,若还不是最好的机会,就要等待和忍耐。”

颜冲羽赞道:“很好!这件事交由你办吧。”静默半晌,忍不住问道:“见到李若飞了?他……怎么样?”

虽是问着他,眼中满满的却已是悲伤痛惜之色,隐隐还有一丝近乎梦幻的期盼。

木奇麟不敢亦不忍对视,低下头,答得简单:“南院王一切安好。”

颜冲羽涩声道:“是吗?那便很好。”随手翻开案上一册书卷:“你下去办事罢。”

木奇麟起身出门,屋外一地热烈的秋阳,不禁眯了眯眼,却听屋内当啷哗啦声响不绝于耳,应是颜冲羽在砸烂书案茶几等物。

登时心如明镜,颜冲羽又怎会不知李若飞的近况?让自己前去探视,只是想从自己口中知道李若飞的心思吧?若是李若飞不再坚持继续等下去或者自己未能被他说服,只怕今日已然出兵宁国。

这天,傅晴鹤与李芊芊抱着女儿进宫找傅晚晚,傅晚晚十分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一边逗弄一边问道:“可曾起名字呢?”

李芊芊笑道:“名字叫做排云,小名思羽。”

傅晚晚念到:“思羽,嗯,很好听的名字……”突然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李芊芊,却见她脸上一红,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傅晴鹤笑道:“你们聊,我去看看父皇。”

李芊芊忙道:“快去快去,我正要和晚晚好好说话呢。”

傅晚晚道:“正是,再过几日,我可就回朗国了,五哥,你好生珍重。”

李芊芊惊道:“这么急?”

傅晚晚抿嘴一笑:“王爷怜惜我思乡,可毕竟我已是他的王妃了,怎能这么久还不回去?”

傅东平正在看奏折。

远远看去,空旷的殿中只有一个骨瘦如柴的未老先衰之人,拥着厚厚的锦衣,顿感说不出的凄凉落寞。

傅晴鹤走上前去请安道:“父皇!”

傅东平早看见他过来,笑道:“坐过来吧,刚好陪我说说话。”

傅晴鹤答应了,道:“今天太阳好得很,父皇莫要太辛苦了,要不,我陪着到花园里走走?”

傅东平摇头道:“不想动弹,想是年轻时候把这辈子要走的路要打的仗都走完了打完了,现在老了,突然没了那份心思了……”

傅晴鹤低下头,轻轻握住傅东平的手,这些年皇帝苍老衰弱得厉害,这双手十年前坚实有力,皮肤紧绷,现在已经满是褶皱,恐怕再也拉不开任何一张弓了。

傅东平抽回手,淡淡问道:“最近边关动静不小,你可知道?”

傅晴鹤怔了怔。

傅东平已接着说道:“你四哥的心思,我也知道,最近他令夏州军队对朗国边境牧民烧杀抢掠,你怎么看?”

傅晴鹤低头不语。

傅东平淡淡道:“你虽不致力朝政,但也是个聪明孩子,我问你话,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傅东平已是病骨支离,王者之气却丝毫不减,咄咄逼人,一双倦怠的眼恰似平静无波的江面,里面隐藏着太多的天威难测。

傅晴鹤立刻答道:“当日在围场,儿臣就看出有些不对,也劝了四哥,求他看在七弟的份上,莫要为难李若飞,至于夏州守军之事,想必四哥想再次征伐朗国罢。”

傅东平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突然问道:“若你四哥为帝,如何?”

第二十七章

傅东平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突然问道:“若你四哥为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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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就空旷的大殿一时更是静得可怕,虽然看不清傅东平的表情,但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眸中微光闪烁,浓重的压迫感顿时充斥每一寸地方。

这句话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傅东平丢给傅晴鹤一个谁将继承皇位的问题。

让一个最远离风浪中心,最被忽视,一心只想诗画风流的五皇子来决定皇权的归属。

傅东平看到了太子和四野王的能力,也看到了他们的野心,甚至连他们之间的算计都一清二楚——卧榻之侧尚有朗国,所以父皇考虑让四哥继位?这是父皇提出这个问题的唯一解释。

傅晴鹤额上渗出汗水,殿中静得可以听到冷汗滴落到地上滚动的声音,让人从心里烦闷难受。

终于,傅晴鹤跪倒,朗声道:“四野王擅征战,通谋略,好权术,唯独以人为器,不懂慈悲。”

四野王,不是四哥,意思很明显。

傅东平却犹豫了一下,问道:“太子继位,若朗国来犯,又当如何?”

傅晴鹤道:“太子本性仁厚宽和,群臣归心,朗国若是来犯,朝中亦有能征惯战之将,以战求和,苍生黎民方能不受苦,天下太平,宁国才能强盛。”

“以战求和,以战求和……”傅东平喃喃道:“想我傅东平,居然还有考虑以战求和的一天……”

傅晴鹤低头跪着。

傅东平却笑道:“你很好,知道以百姓为重,战功为轻。穷兵黩武,只怕宁国从此沦为修罗场。这个道理,我也是近几年才明白。”声音温和:“起来吧。”

三日后,傅东平传旨,封傅晴鹤之女为嘉和公主。

傅晴鹤的府邸以彩蓝为底调,高檐飞角,灵动舒雅,在秋日连绵的雨雾中,渐显风云涌动之势。有风吹过,檐角悬挂的铜铃声音清脆悠扬,似乎淡泊空灵,又似乎潜藏杀机。

是年入冬,傅东平强撑病体,率群臣祭祀后,颁旨昭告天下:

太子即日起行监国之职,入住宫内勤德殿。

傅刑简封地江南玉州,春节后赴任封地。

四野王傅怀川即刻调守北线边境夏岑凌三州,不经传召,不可擅离,更不可再入靖丰城,若有违抗,天下击之。

傅晴鹤封地靖丰城外的蓟州,留靖丰,襄助太子。

傅东平出手风云突变,绝了念想,定了心,稳了局。

傅刑简深夜入宫觐见,在寝宫外长跪不起。

傅东平出殿门,叹道:“若你没有西州为质的两年,这个位子,我会传给你。”

为质沦为男宠,从那时起,就失去了执掌天下的机会,再睿德端严才能出众,朝堂上的一双双利眼却都是油锅里练出来的,看待自己的眼色难免带着几分古怪的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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