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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天河 上(24)+番外

傅怀川却摇头道:“二哥你没与他疆场相遇过。城门设卡对他这种人毫无作用,城门官哪里能捉到这条狐狸?” 缓缓落下一子,征子。“攻彼顾我,动须相应。二哥,围是围不住的。”

傅刑简颇有几分怒意:“那又该如何?”一子短打。

傅怀川不紧不慢,轻灵飞跳,目光摄人:“与其千里围猎,不如在夏州城外张网。”指着角落里一颗遥遥对着长龙的伏子,笑道:“幸好我有伏兵在此,征子线早已注定。”

第十八章

已是夏至。

傍晚时分,岑州突降暴雨。

曲沁盟的歌家商队正行至城郊,忙躲进一个破旧的庙宇避雨。

曲沁盟是西州的一个部落,部落中人走南闯北,极擅经商。

自十年前宁国傅怀川攻占西州后,因其兄傅刑简深恨西州之故,西州人被诸多限制,不允许入仕,不允许着艳色衣衫,不允许自盖房屋,不允许购买土地,不允许与其他地方的人通婚杂居。

曲沁人也自属其内。有钱的还可以居住客栈旅店,家贫的只能几家共住在西州郡府所设若干草屋中,苦不堪言。

歌家正是曲沁最大商户之一。

把珠宝香料卖到靖丰,把兵器粮食卖到开羯——是曲沁盟所有商人的信仰,信仰能带来白花花的银子。有了银子,才能有一席之地安生立命,挣扎着活下去。纵然餐风露宿,路途辛苦,却也值得。

歌家商队刚在靖丰卖出一批珠宝,又在靖丰购置了百把上乘纯钢战刀,数百匹布料,打算运到开羯贩卖。商队共有十人,除了歌家一父一子一女,尚有七人是歌家多年任用的趟子手,人头熟,门路广,经验老道。

眼下暴雨如注,今晚已是来不及出城,只得在破庙内过上一宿,所幸天气已暖,否则更是难熬了。

歌齐帮趟子手把货车整理妥当,年纪虽轻,却口齿伶俐,和趟子手们打成一片,一举一动甚得人心。

歌老一旁观看,心中喜慰。一旁女儿歌楚已娴熟的点火做饭。

原本走商不该带上年方十四的歌楚,但一来妻子已死,女儿留在家中无人照顾,二来歌楚聪慧伶俐,愿意学着经商走货,因此歌老也只得把她带上。

破庙内灰尘满地,供桌倒塌,但关牢门窗,炊火点起,也有了温馨之意。

天边雷声一阵松一阵紧的滚着,雨越下越大,扯天扯地的垂落。

庙门突然被推开,卷入一地风雨,五个人已跨进庙来。

一道雪亮闪电利刃般划破长空,也将来人的容貌映得清清楚楚。

歌家商队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当先一男一女虽是粗布衣衫,却容色绝世,尤其那个女子,虽脸色憔悴,却掩不住倾城艳色。

其余三人均是精悍强壮的大汉,湿透了的衣衫紧贴肌肤,能看到凝练结实的肌肉分明,而动作却似灵猫一般敏捷无声。

他们从随身包裹中取出毡毯,铺在地上,让那对男女坐下,又拿出干粮清水,恭恭敬敬的呈给那个黑衣少年,随后退开几步,静静坐在他们身后,虽一动不动,却如潜伏的兽,浑身充满了一触即发的警惕之意。

黑衣少年漆黑的眸光四转,众人被他眼光一扫,都觉得寒了一寒,纷纷不再看他们。

少年转过头去,柔声道:“初蕊姐,吃点东西吧,再有一天,我们便到了。”

却是李若飞一行人。

当日逃出靖丰索家村后,李若飞和三名颜冲羽遣来的暗流堂勇士会合,昼伏夜出,跋山涉水,不断改换路线,有时一夜急行八百里,有时却躲在密林或闹市中半月不动身。

这般一路行来,异常顺利,李若飞等人行军打仗惯了的,自不觉得累,反而神采飞扬,但秦初蕊却紧张如惊弓之鸟一般,更兼逃亡艰辛,憔悴虚弱,恹恹欲病了。

眼见李若飞递过来一个冰冷的硬馒头,又是一壶凉水,忍不住秀眉微蹙。

歌楚偷看在眼里,怜她娇弱,端起一碗热汤,走到秦初蕊身边,笑道:“这位夫人,你淋了大雨,还是喝碗热汤驱驱寒会好些。”

秦初蕊接过汤,却看向李若飞,见李若飞点了点头,方小口啜饮起来,喝完微笑道:“多谢妹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歌楚年纪虽小,见识却广,见这美妇举手投足都带着十分华贵慵懒之意,不禁甚是奇怪她怎会出现在这荒郊破庙,答道:“我叫歌楚,你呢?”

秦初蕊尚未答话,李若飞却道:“歌楚?”凝视着歌家货车:“可是曲沁盟的歌家?”

歌楚奇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说话间庙门呯的一声被踢开,一群人堵在了门口。

真是一个热闹的雨夜。

只是这群人却是山贼。

大约三十余人鱼贯进入庙里,手持宁军特制的腰刀,正是跑到山上做了无本生意的岑州防军。

李若飞一手搂着浑身发颤的秦初蕊,脸上却神色不变。三名暗流堂军士已站起身来,标枪般立在他身后。

这伙山贼十分年轻,身强力壮,态度粗暴,不由分说,直接拉刀子捅死一个上前准备套交情的趟子手,歌楚惊声尖叫。

歌老忙下跪求道:“各位好汉,货物尽管带走,留我们一条命罢!”

为首的汉子狞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刀,斜眼看向秦初蕊和歌楚。

因秦初蕊埋头在李若飞胸口,看不清面目,那汉子淫邪的目光牢牢盯着歌楚,走过去大手一伸,就想捉住小姑娘的柔肩,歌楚只骇得瞪着那只粗短的大手,动也不敢动。

却听“铮”的一声,李若飞拔刀在手,横在了歌楚身前,三名暗流亦围过来拔刀出鞘。

李若飞横刀,虽只有寥寥数人,带起的气势却好像身后有千军万马,淡淡道:“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你抢了东西就快去罢,再来惹我,大家鱼死网破。”

那首领神色惊疑不定,感觉到李若飞宛如实质的刀锋似的目光以及暗流三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杀气,忍不住退了两步,下令道:“撤!”

竟连李若飞一行的五匹马都未敢牵走。

大雨将止,只听庙外车辕声逐渐远去,歌家众人围着那个趟子手的尸体痛哭起来。这条路他们走了几乎百遍,最是安全的一条商道,今夜却突然冲出来一伙宁军强盗,劫了货物不说,还杀死了一个趟子手。

李若飞在旁突然问道:“都是些什么货物?”

歌楚对他甚是感激,泪眼朦胧的答道:“是送到开羯的兵器和布匹。”

李若飞道:“帮我照顾我家姐姐,我去去就来。”

领着其余三人出门策马而去。

歌楚悄悄问道:“他干嘛去了?”

秦初蕊抿嘴一笑,道:“等着吧,你们的货物马上就要回来啦!”

三十余个山贼骑马的骑马,推车的推车,在黑夜里直奔回山。

初夏暴雨后的空气清爽宜人,连风沙的粗糙都柔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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