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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你而来(3)

当时有人便笑问:“李天王,那个酒店你好像有股份的,不会真用地沟油吧?”

李浙希长得人高马大,膘肥体壮,得了个称号叫“铁塔李天王”。

其实他五官长得不错,只因长年户外,被太阳晒得乌漆抹黑的,一张嘴又刁,胃口又好,加之经济状况良好,心很宽,朋友又多,但凡哪里有新鲜美食,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他不肥谁肥,他不壮谁壮。

那个五星级酒店仅仅是他众多投资中的一个,能影响他什么?!

唯一令他记忆深刻的是,在座他的一位摄影爱好者好友说起山中湖鱼。

在新市南山翻岭过去,有一废弃水库,因为位置偏远,年代久远,知道的人不多。

那水库里有很多鱼,细如松针,游弋灵动,味道极其鲜美。

只不过,去那废弃水库,非得早上四五点起床,开车到南山岭下,再攀山越岭走四五个小时。

能留出钓鱼的时间非常少,所以有些钓鱼爱好者都自带干粮、夜灯和帐蓬,约上三四个好友直接在湖边过夜,来个夜钓。

李浙希拿了一套户外装备,又带了钓竿、干粮,给他妈发了一条短信,直接就出发了。

曾经有朋友鼓动他,“新市这种小城市是浅滩,你是蛟龙,再在这里会搁浅的,白白浪费大好时光。”

“……蛟龙?你们不是都管我叫胖头鱼么?”

朋友败走。

胖头鱼李浙希到过南山,但止于前面修好山路的那段,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深入往里面走。

沿着山梁而上,穿过荒径、竹林、石嶂,远望一片苍茫与阔远天空。

因为不是周末,这么深入山林者,唯他一人。

越到里面,山路渐渐没了,杂草长得足足有人那么高。

时间过得飞快,他已经行了四个多钟头,此时艳阳高照,可哪有开阔平坦之势,那废弃水库的影子都没瞧见。

寻了一块平整的岩石坐下,喝点矿泉水,吃些牛肉干,心里想着悠游于湖光山色中的鲜鱼,想象那种鲜美嫩滑的口感,李浙希立时打消了往回走的念头。

他给朋友打了个电话,问那水库究竟怎么走。

那朋友言之凿凿,往西上去,只管往上,上去就看到了,最后还不忘叮嘱,让他钓到鱼都带下来,大家开鱼宴。

李浙希心稍宽,休整过后,继续前行,眼见日头西斜,小水库依旧沓无踪影。

第3章

他觉得自己似乎都翻了一道山了,强烈的预感证实——他迷路了。

再看手机,信号很弱,电话根本打不通,心里将那好友骂的狗血淋头,眼下只有往回走,越走便觉得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沉了,带的东西太多了。

荒草、荆棘、怪石、树木组成一个静谧而严苛的世界。

来时,觉得他自己是统治这个世界的国王,现在反观,原来他只是这世界里唯一的囚徒。

美食重要还是命重要?

意志举起生命的手,饥肠举起美食的手。

再走走试试,实在不行就报警了。

就在李浙希深一脚浅一脚,一筹莫展之际,一脚踩空,身体顺势往下坠。

高壮肥硕的身体滚了下去,狠狠撞到岩石上,方停下来。

猝不及防的踩空,到撞停,李浙希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尤其是左腿,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寒冷、痛疼、口渴、饥肠辘辘,他一生从未经历过的磨难,在一夕之间,全部都笼在他头上。

此时,哪怕小小的虫豸都能令他心惊胆寒,些微的风吹草动便勾引出心底最深处强烈的恐慌。

他的手机呢?

勉强在身上摸索,唯摸到腥热的液体。

他流血了,可手机却不见了。

强捱到初晨,夜间的露水寒意几乎将他冻毙了。

左腿痛得不能动弹,这种程度,定是骨头裂了,甚至是断了。

原本想依靠右腿站起来,发现右脚也崴了。

背包鱼竿掉落在不远处,背包里有水和食物,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他就靠双手和右膝来爬,艰难地一寸一寸挪地方。

这一身的肉,变得沉重无比。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恨不得自己哪怕瘦上一斤也轻一斤。

吃光食物,喝光了水,一天过去了。

四下找遍了也没找着手机,人烟俱无。

李浙希想着亲朋好友,他一天二天不出现,旁人会去找他么?!

他向来玩惯了,有时候出去十天半个月,回到家,他妈竟然不知道他旅游过了。

思来想去,再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咬咬牙,趁着还有体力,他就这样往下爬。

他手里紧紧拽着的最后半片牛肉干,舍不得吃,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他是撞见了山魈?

鬼打墙?

在此荒山野林,任何呼救都是徒劳的。

他妈的,出门没看黄历啊!!

此时若冷静一想,细思恐极。

这透支的体力就如同透支的生命力,正一点点的流逝。

也许……也许……他的生命会留在这南山之上。

又一天捱过去了。

地狱模式开启。

山林方露出其狰狞的本色来。

疼痛、疲惫劳累、饥饿、恐怖……霸占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最令他绝望的是,往下缓缓爬行,可能高度的不同,他感觉四下环境与来时又不同了。

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什么办法都没有。

只能不停地往下爬滚,双腿痛到麻木。

一直到他看到树林丛中露出的残破倒塌倾斜的老式溪石垒成的旧宅。

他欣喜若狂,但天公不作美,倾刻间乌云漫过来,遮天蔽日,一付风雨欲来的架势。

以他爬行的速度,饿的头晕眼花,痛到麻木的情况,远望过去的路程还遥不可及。

当他一步步爬到这荒村,眼见这废弃的村落里,四下是绝望的黑暗,渺无人烟。

而此时,大雨狂肆,风雷加交,似乎要将他唯一的生路硬生生掐断。

心沉下去,一直一直……沉到了无尽深渊。

他想痛哭,想狂吼,可已经流不出泪,吼不出声。

只是这雨水,将他多日的干涸浸湿了。

然而,在风雨全面引爆,最可怕的黑暗笼罩整个世界之时,黯淡隐约的桔色灯光,就象迷失在深海中的一叶扁舟,蓦然发现不远处的灯塔,迷航的人生找到了方向与归途。

在用尽全力,昏死过后,忽在迷离之际,似乎听到温柔的叹息,轻飘飘似一缕丝绢,似一片白羽。

他微睁开眼,一片桔色光晕之中,苦渡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庄严妙相,原来这光,是菩萨的光明之轮。

大慈大悲……

强挣了四天三夜,李浙希终于昏了过去。

“喂,你醒醒,你叫什么名字?可以说话么?”

宋泽友蹲在“挺尸”身边,伸手轻拍这人的脸颊。

用力掐人中,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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