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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my(7)

作者: 月读/陈小杯 阅读记录

「对喔!」老六松开了臂膀,掏出随身携带的刀伤药粉,翻过青湜的身子往他背

上那又深又长的血口子抹去,然后将他拦腰一抱道:

「回去献给老大,当咱们这一次打劫最棒的战利。」

「那另一个小孩呢?」

「跑不远,等会叫几个弟兄搜去就是。」

这一群穷凶恶极的马贼,像阵旋风般呼啸刮来,又呼啸而去。

带走了慕家的全部财物,以及慕家十一岁的少爷慕青湜。

留下的,是一地的血肉尸体,一条条悲鸣的亡魂。

青湜卷二

又是一个下着雨的日子。

雨下得并不很大,但足以冲洗去一个上午炎阳所留下来的恼人炽热,带来

一片清凉。平日那遥遥相对望的青山被埋在白蒙蒙的雾中,看不真切,彷佛

凭空消失。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也可以消失。消失在这个地方,永远别再回来。

可是他做不到。

因为懦弱?因为胆怯?

是因为习惯。习惯是非常强悍的玩意,足以吃掉任何对于未来的渴望与憧憬,

足以粉碎任何想求改变的心。

因为习惯,所以他离不开,走不了。所以他得站在这扇门外等着。

隔着一扇门,他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挟带着纵欲的淫糜。

他可以想象那男人的粗壮身子是如何折磨着身下那纤细白皙的躯体。但一如

往常,他所听见的,就只有那个男人的喘息。他从没有在这种时刻听见另一

个人的声音。

没有痛苦的叫声,更不可能有欢愉的喘息声。

连一声都没哼过,沉默地。

回想起三年前初识他的两个月,他一直以为他不会说话。

三年前初见的那一天,也是个下着雨的日子。

那天,他撑着伞,在附近的那条溪边走着。

脚下的石子被雨水打湿,滑不溜秋地踩在上头几番险些摔倒。石子上溅起的

雨水湿透了衣衫的下摆,沉甸甸黏呼呼地令人很是难受。

这个样子的雨天,实在不适合在河岸边闲行。

可是他非找到不可,那件东西。从昨夜那东西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就一直

挥之不去,天一明,他便迫不及待地打着伞来到了河边寻找着那东西。

那件东西,带着透明的白,纤细脆弱地彷佛一捏就会碎烂,化作无形。然而

那却是经过了深刻的历练才残存下来的。

蹲在河边树下的泥沙地,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伸手拨去覆在上头的烂泥,他小心翼翼递拾起了那东西,在一旁清澈的河水中

漂荡几下洗去那乌黑的泥,然后将它放在掌中观看着。

那是一片叶子。只剩下叶脉的叶子,因为长时间地被埋在湿泥中以极慢的速度

腐去,只剩下那网状镂空的脉。

不见阳光的苍白骨骸,像极了某种飞行昆虫的透明翅膀,带着死亡气味的美丽。

他爱这美丽,却又为这美丽感到哀悼。

「柳先生!柳先生!」

从远方传来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头目在找你,请你立刻到大殿。」

「知道了。」

踏进山寨的门,立刻感受到那吵杂热闹的气氛,想必是三头目他们人马凯旋

归来。

数天前,探子来报,北平的慕姓富商将举家南迁。这意味着,所携带着的财物

必不为少数。到了嘴上的肉,怎么可以放过?大头目立刻派着三头目率领着

山寨里最精锐的人马前往那慕家必经的路上埋伏着。

最精锐的人马,也是最凶恶嗜血,残酷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群贼。那慕姓的一家

人,大概是无人幸存了。

但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山寨子里的一个医者、药师。他的职责只是

听命于大头目,疗伤,治病,配药。其余的事,他不该也不想过问。

山寨的大殿漫着一骨刺鼻的血腥味,那些脸色得意的男人们的身上,衣上沾满

了血迹,但这不是他们的血迹,那是惨遭杀戮那家人的血。这是这些男人引以

为傲的胜利标记。

正殿的中央围着一群男子。其中那个身材最为高大,站在正中央的男子身穿黑色

衣袍,他是他们的大头目。

「我来了。」他走到了大头目的身后道。

那个高大魁武的男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大约四十出头的年岁,豆子般的小眼

,扁塌的鼻子,满脸是肉色的横竖刀疤,肥厚的唇难看地往外翻,露出一口

白森森的牙。而这张丑的不得了的脸习惯性地带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这个丑不拉鸡的男人却统领着这个数千人的大寨"山鬼"。原本数十人的山寨

在他的带领之下,不到两年就扩充成现在的规模。据山为王,凶辣残忍,他的

手下个个骁勇善战狡猾无比。

『山鬼』这个山寨集团令人闻之变色,连地方官府都畏之三分,尽管『山鬼』

作恶多端,却没有人愿意自找麻烦地来惹这只山中恶虎。

大头目四十未娶,却并非因为其容貌的丑恶。身为一个大寨的首领就算是丑陋

如鬼,抢几个压寨夫人倒也不是难事。他真正未娶的原因,也是众人心照不宣

的秘密,公开的秘密:这个大头目,只爱男人。

大头目稍微往旁边站,他看见他背后的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有救吗?」大头目指着地上的人问道。

他走向前蹲下身,这才看清楚了这个被血染满了一身的人竟是个少年。气息

微弱,四肢冰冷。他轻轻地翻过那纤瘦的膀子拉开已经破碎的衣衫。血是

从背上的伤口留出来的。深可以见骨的伤口虽然胡乱地抹了一层厚厚的

金创药却无补于事,血仍不停地涌出。他估计,不用一个时辰,这个伤重的

少年就要归西。

然而对他来说,除了死去之人无法医治,没有他医不了的伤,只要是一息

尚存。这也是为什么像他这样不会任何武功,不懂得杀戮的人能被这些穷凶

恶极的男人们所重视,是他可以容于这个『山鬼』大寨的原因。

尽管有着十全的把握与自信可以救活这少年,但他却犹豫了。少年出落的美貌

他打从第一眼见着就没忽略。他明白,救活了他,只是将他推入另一个苦难

地狱,那或许是生不如死的活。

不过这犹豫一闪而逝,医救人的欲望与兴奋以战胜了一切,他抬起头对大头目

说道:

「我可以救他。」

要死要活,还是等他医好了少年,在由本人自己决定吧。

少年不说话,拒绝吃药,拒绝吃东西,他动也不动地侧躺在床上,美丽却空洞

无神的眸子始终盯着窗外。

少年不想活。可以理解,自己的至亲在眼前遭人屠杀,一瞬间失去了所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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