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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烈之情(36)+番外

他不会觉察,他是比我更为出色的守望者,专注看护着维拉。

莫比总是淡然微笑着,温和,包容,好脾气,不拒绝任何他能力范围内的要求。

“格瑞斯少爷。”见到我,他会略微欠身打招呼,举止得体根本不符合十六岁的年纪。

多数时候我只能轻微点头回应,避免目光接触,也怕开口被看穿,如同赤身裸体的人死命裹进被褥里隐藏自己的一无是处,一无所有。

白天有各种课程,拳击格斗,刀具枪械,被绑架后的注意事项。

晚上莫比会给我和维拉念些故事,维拉却总没听几句就皱着眉头睡着,剩下我一个人,静静窝着腿脚,独享那份沉稳安定人心的声音。

暗杀是每年都又会来几次的余兴节目,我也经常猜测自己什么时候会中头奖。十三岁那年,子弹蹭过头皮,像被上帝之手抚摩了脑袋。

维拉已经被庇护到安全范围,我仍在远程射击范围内窗台下面,莫比扑过来时,动作在我眼睛里放得缓慢,子弹穿透他的左肩带出的血肉清晰可见。

他跟我抱成一团,滚下楼梯,手肘护住我的后脑,耳朵里充斥他的骨骼和石阶碰撞的闷响。

枪击归于平静,杀手被解决,莫比站起身时,好象同时抽走我体内的某些东西。

黑道医院设在地下,设备完善,但病房不能避免的阴暗。我去看莫比时,只有他一个人,开着床头台灯,苍白疲惫的面孔,看见我时,浮现出略微惊诧的笑意:

“格瑞斯少爷?”潜台词——怎么是你?

抱歉,不是维拉那个小混蛋。

我走到他床前,不说话,拖过凳子坐在一般,慢悠悠晃着脑袋四处看。

“怎么会救我?”目光四处游弋,很偶尔才滑过他的脸,“你是维拉肩膀上的专属天使。”

对此他显然认同,有点无奈的笑:“当时没考虑太多……格瑞斯,你对我的防备得很深。”

“不是防备——”喉咙滞涩,心里狂躁叫嚣,表达出来却只是低靡无力的自言自语。

莫比活动下打了绷带的肩膀,继续道:“你的心思,比维拉少爷更难琢磨。”

“能给我念段书吗?”

突兀的要求让他愣了片刻,墨绿色眼睛闪了几下:“我可是个伤患,何况——这里也没什么书。”

“随便什么。”拉开劣质木柜,里面躺着本破旧黑皮书,堆积灰尘。

“这个?你确定?”

我点头,莫比耸肩时牵动伤处,皱了下眉头,很快恢复一贯漫不经心的调侃模样,随便翻开一页:

“旧约十诫,第一条,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我喜欢他的嗓音,低头念书时的神态,翻书页的修长手指。

(2)

他好脾气的不拒绝让我得意忘形,从偷窥升级到跟踪。

开始经常被发现,莫比有点惊诧和无奈的笑,我满不在乎的嘟囔:“恰好选了同一条路散步而已。”

我当然不是散步,后来知道,他也不是。

那天只有一弯月牙,夜黑风静,我挑战了高难度的莫比警觉系统,并且侥幸胜出。

莫比在树林深处,跟人碰了面,穿着背带裤叼着烟斗的中年男人。他低哼着假笑:“奥罗尔的儿子,总算见到了。”

“很抱歉”,莫比恭敬欠了下身,“要避开相当多的耳目。”

我不过才一对耳朵和两只眼睛。但我没花多少工夫就认出那个男人,他在我的绑架课程中被列为A+级危险任务,狼盟多年的对头,砂蛇会的老大德瑞克。

“你父亲是个好对手,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德瑞克吐了个烟圈,神色复杂,“但他不该是那样的下场,被人背后放冷枪,白琴那个婊子——”

“不要侮辱我母亲。”莫比身上的杀气,瞬间迸发像是钢钉直刺入骨,我想我太过吃惊而发出了微小的动静。

微小,但致命。

不到一秒就被德瑞克暗处巡逻的保镖按倒在地,搜身,反折手臂推出来。

莫比眉毛不动声色抬了下,淡淡道:“叫你在车上等,跑出来干什么?”

“我担心你。”谎话里套上实话,比较容易骗过德瑞克这样的老狐狸。

“他是你的司机?年纪也太小了。”

“老管家的儿子,就这个礼拜代替他生病的父亲”,莫比说的四平八稳,“小孩子总不太守规矩。”

“恐怕也不会守秘密。”德瑞克手指勾动,枪顶上我的脑袋。

莫比突然出手,刀锋指在德瑞克咽喉,气势凌人:“他就像我的亲弟弟。”

德瑞克有点自讨没趣的示意保镖撤走,看着莫比眼睛里露出轻蔑和遗憾:“在你身上,看的见你父亲那种愚蠢的仁慈,我们的合作计划就此终止,你永远赢不了戴乐。”

德瑞克带着他的人消失在黑暗里,我跟莫比几乎同时,紧绷神经放松后长舒一口气——将来他知道我是戴乐的儿子,准会气歪鼻子。

但此刻我只奇怪莫比为什么会维护我,仇人的儿子,窥视他秘密的人。

“格瑞丝少爷,不得不说,您对我的防备,非常厉害。”他无奈的笑,绿色眼睛里闪着一种自嘲,还一丁点绝望的悲伤。

莫比永远认为我是戴乐的忠实走狗,对他不怀好意。

“你能够让我闭嘴”,我更加不知死活,耸肩吹口哨,“刚才还可以作为特大份的圣诞礼物送给你的朋友。”

莫比走到我面前,手伸过来,我以为他要掐断我脖子,谁知道他只是勾手指敲了我的脑门——

就像对维拉那样,我一直看着的,一直嫉妒的,一直羡慕的。

现在我得到了,却觉得不满足,就像饥饿的流浪汉渴望一片面包,吃到嘴里又觉得干瘪无味,继续贪婪盯上高级餐厅里满桌的美酒佳肴。

“我会保密”,回去路上,我跟在他身后,尽可能抬高声音,“谁也不会说。”

他没回头,听见敷衍的笑声,和他漫不经心的应答:“那很好。”

我有过一个念头,以保守秘密为条件,也许,能换到点什么,比方一次约会或者一个吻之类的,但转眼就放弃了,我不会威胁他,强迫他,现在不会,永远不会。

他就在我眼前倔强的走,孤独一个人,凌晨的微弱光线和湿润雾气让他看上去不太真实。

我无法表达,我想帮他的意图,我想我首先需要足以支撑他的能力。

一个月后,等到戴乐难得露面,我明确表达想尝试接手帮内事务的意愿,并委婉暗示搜集情报方面比较适合我的性格。

戴乐很高兴,尽管连一丝笑容都没有,但看似严厉的训诫后却让我得偿所愿,甚至比我想象中更为迅速的下放了权利。我在他心目中是个合适的继承人。因为对维拉,白琴夫人的儿子,他还多少有些情绪,不论是愧疚还是愤恨,某种程度上存在了一丝父亲的味道。

我在十七岁正式得到狼瞳这个称号,组织的暗部也完全掌握在控制下,所有截获的情报都经过我的眼睛,细致筛选出对莫比不利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