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泽微微低下头，指尖轻轻抚摸着腕骨处红得似血的珠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饭后，一家人又聚在一块吃了两盏茶的功夫，裴季泽携谢柔嘉回了敬亭轩。
两人这几年虽不在长安，裴夫人却每日都着人来打扫这里，除却院子里花灯的颜色旧了，其他的全都没有变。
裴夫人笑道：“原本我想着三郎回来，是一件高兴的事儿，想要叫人换上新的花灯。可后来一想，也许三郎更想要自己换上，所以便没有动。”
裴季泽微笑，“这些年，辛苦姨母了。”
裴夫人见他笑了，“三郎此次回来，倒是与从前很是不同。”
“从前总觉得是一家人，有些话自不必说。”裴季泽望了一眼身旁的谢柔嘉，愈发温柔，“后来才发现，即便是一家人，有些话也要说出来旁人才知晓。”
裴夫人自嫁进裴家已近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说“一家人”这样的话，楞了一下，偏过脸去。
她拿帕子压了压泛红的眼角，哽咽，“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些做什么。如今我就盼着，三郎与公主早些添个孩子才是，也好慰藉你母亲在天之灵。”
提及孩子，裴季泽紧紧地握住谢柔嘉的手，保证似的说，“很快就会有的。”
裴夫人见他二人你侬我侬，实在不便打扰，又吩咐婢女几句后，方才离去。
待人一走，裴季泽弯腰一把将谢柔嘉抱起来小心搁到榻上去。
谢柔嘉还未得及说话，人已经被他裹挟在身下。
“刚刚成婚那儿，”他捉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指骨与她柔软雪白的指骨交缠在一块，“柔柔总爱躺在这张榻上，我总想要如此。”
谢柔嘉想起那会儿，每回自己躺在这儿，他每回都要寻个借口陪着自己坐一会儿。
她心中一动，问：“那为何没有那般做？”
“成婚次日，柔柔就同我谈和离之日，”他轻吻着她的手指，嗓音微微沙哑，“我当时心如刀绞，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知晓我伤了柔柔的心，可我心里又盼着柔柔能够原谅我，不要同我和离。柔柔不晓得，我当日同柔柔成婚心里有多高兴。”
谢柔嘉望着眼尾洇出一抹薄红的男人，勾下他的脖颈，主动吻他的唇。
守在外头的婢女听着里头传来的旖旎声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情正浓时，他俯身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嗓音喑哑，“娘子，咱们生个宝宝吧。”
嗓子都哭哑了的女子咬着唇不理他。
在这种事情上向来霸道专横的男人故意研磨着她，直到她呜咽着哭出声来，他才饶过她。
午后春光暖，晒得人暖洋洋，事后两人都懒得动弹。
裴季泽伸手抚摸着谢柔嘉平坦的小腹，哑声道：“这里，会不会就已经有了？”
谢柔嘉闻言，伸出指尖拨弄着他的下颌，“小泽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快要跌到地上的裴季泽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我都喜欢，柔柔呢？”
谢柔嘉笑，“都喜欢。最好一个像你，一个像我。”
裴季泽闻言，嘴角止不住地上翘，“都像柔柔也好。”
谢柔嘉好奇，“为何？”
裴季泽眸光灼灼地望着她，“柔柔小时很可爱。”
谢柔嘉被哄得心花怒放。
不过若是真有孩子，她喜欢宝宝能够长得像他。
她也想要瞧一瞧他幼时该是什么模样。
想着想着，眼皮子打架，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醒来时外头天色已晚，屋子里暗沉沉。
裴季泽早已经不在身侧。
他初回长安，恐怕眼下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忙活。
谢柔嘉原本以为他去忙别的事情，谁知才走到窗口，却见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下站着一个男人。
眉目若雪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在画着手里的兔子画灯。
不过寥寥数笔，一只呆板的小兔子顺时变得活泼可爱起来。
他搁下手中的笔，将花灯点亮，正要踩着梯子将花灯挂在树梢上，一回头就瞧见站在窗前正饶有兴趣望着自己的女子。
他愣了一下，笑意自眼底浮现出来，“醒了？”
谢柔嘉好奇，“这是小泽刚做的？”
“我不过是在上头描了几笔而已。”他径直走到窗前去，抬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黑鬓发，“柔柔要不要试试？”
谢柔嘉把手递给他，“如此也好。”
裴季泽将兔子花灯点亮后，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盏花灯挂在树杈上。
待到所有的花灯都点亮，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一盏盏花灯挂在枝头，亮起一团团橘黄色的暖光，与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迎出来的光芒交映成辉，将偌大的院子点亮。
华灯下眉目如画的男人伸手将谢柔嘉拥入怀中，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喜欢咱们的家吗？”
谢柔嘉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弯着眼睛笑，“喜欢。”
同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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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番外二◎
华灯初上, 暮色四合。
谢柔嘉与裴季泽在家中用过晚饭后，打算一同去听戏。
两人手牵着手才出正院，谢柔嘉一眼就瞧见对面廊庑下站着的小小的身影, 一时愣住。
如今已经快要入秋, 入夜后气候有些凉。
身上裹着一件浅碧色斗篷的女孩儿手上拄着一根竹棍，眼睛上覆盖着一寸宽的雪白帕子，露出雪白的下巴尖。
廊庑下一盏红色的灯笼，将她孤寂的身影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正是阿暖。
楚玉自尽之后, 裴夫人从裴少旻口中得知她的身世, 怜其孤苦，将其收作裴少旻的义女，也算是给阿念作伴。
今日裴季泽携谢柔嘉一同回家，裴夫人怕谢柔嘉心里见到她心里不舒服, 所以没叫她出来。
如今七八岁的女孩心中早已明白，裴季泽并非自己的父亲，可毕竟两人做了几年的父女, 实在没忍住。原本只是想要隔着院子听一听声音就走, 谁知恰逢裴季泽与谢柔嘉要出门去, 这才刚好撞上。
裴季泽自然也瞧见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许是知晓自己被人有瞧见，小女孩慌忙转身要走，却被裴季泽叫住。
小女孩停住脚步, 有些无措地握紧手中的竹竿。
裴季泽大步走到她跟前，在她面前蹲下，轻声道：“外头这样冷, 怎不进去？”
阿暖听着熟悉的嗓音, 瘪了瘪嘴, 眼泪湿了眼眶，伸出手想要摸摸裴季泽的脸，却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