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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63)+番外

归途上他问:“你有没有觉得小九近来总是生气?”

十三道:“我只觉得她一如既往很欠打。”

严梦舟便知他依旧是那个狗嘴十三,数年下来没有半点长进,这些事与他是说不通的。

回来已见暮色,管事太监急匆匆来找严梦舟:“殿下,施姑娘找您。”

严梦舟与他向后院走着,问:“她午后都做了什么?”

“施姑娘午膳后睡了会儿,由侍女陪同着在湖心亭和桃园观景楼待了挺久,瞧着是喜欢这两处的,这会儿精神不济,方回了屋。”

“可有生气不满?”

管事太监笑了,“姑娘心情好,对下人客客气气的,没看出不满。”

两人穿过长廊到了处月洞门,顺着嵌着碎石的小路绕过去,就是桃园了,管事太监停顿一下,指着那个方向,继续道:“非要说的话,就是多看了几眼桃林外的牌匾,说那字……难看……”

太监没敢说,施绵是特意问了那字是不是严梦舟亲笔写的,确定了才说字丑。

整座宅子里,严梦舟只在那一处留了笔迹,心中了然,施绵必定又是在针对他。

他的字当真难看的话,以前施绵怎么会要他陪着练字?

严梦舟停步,问:“她找我是要做什么?”

“姑娘没说。”

前面不远有座庭灯,烛光打在严梦舟脸上,他停在原处,意识到天色已晚。

寻常人家,已及笄的姑娘可不会在晚上见外男,就算施绵与他不在意,宅子里下人看见了也不好。

白日种种映入脑海,严梦舟不再往前,让管事太监单独去回施绵,就说他有事外出,今夜不会回来。

管事太监被他弄糊涂了,既不知施绵的身份,也不知她与严梦舟的关系,两眼摸黑去传了话,从施绵院落出来时,严梦舟仍站在外面。

他忙上前道:“施姑娘没说什么,就问殿下明日可会回来。老奴记得殿下说过明日要带施姑娘外出,就擅自做主答了是。”

“让人盯着她吃药,再安排两人守夜。有事就来寻我。”严梦舟命令道。

事情吩咐完,他回寝屋洗漱,出来后听人禀报施绵已用过药,也刚躺下。严梦舟从怀中掏出金色的玲珑球,心头阵阵沉重。

前几年有一次东林大夫外出看诊,地方不远,小叠池几人全都去了。次日不见菁娘的踪影,一问方知,是施绵到了陌生地方不敢闭眼,菁娘守了她一整夜,天亮后才睡下。

那之后严梦舟偶尔带施绵外出游玩,有时会在外过夜,都得等她睡着了才能出屋,还不能离远了,就住在她隔壁,让她安心,方便她随时找人。

今晚施绵必定也是睡不安稳的,他该去看看的。

他又很清楚这样不合适。

长大了有什么好?若施绵还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就没这么多顾虑了。

这一夜糊里糊涂过去,次日便是花朝节,京中每年最热闹的日子之一。

大清早,几人相聚用早膳,施绵仍做小公子装束,乍看无异样,反应却慢了许多,连十三都看出来了,问:“你昨晚上没睡吗?”

施绵低头舀粥,咽下一口后,慢吞吞道:“睡了。”

“睡了就好,听闻今日街上人多热闹,舞狮卖花的什么都有,你千万打起精神,别被冲撞了。”十三提醒她。冲撞了事小,就怕吓着她了,吓坏了赔不起。

昨夜施绵是睡了的,身处陌生环境睡得浅,断断续续加一起,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有人哄,她才会把这事说出去。没人有耐性照顾她,她就自己藏着,等没了精神,早早回来就好了。

现在应当是没有的……

施绵觑了严梦舟一眼,从侧边看见了她那颗玲珑球,此时正挂在严梦舟腰间。她心中说不出那是什么感受,古怪得很。

这事暂且放下,三人外出,都是小公子,就没必要带着下人了。

京城的繁华非一般可比,处处张灯结彩,贴着花纸,挂着五彩绳,街道两边摆满盛开的花株,大到整棵的海棠,小到早开的百结花,缤纷迷人眼。

到更宽的街面上,舞狮睁着铜铃眼在高台上跳跃抢花球,幼童欢呼,女伴相携着穿梭,偶有几对情投意合的年轻人矜持地缓步并行。

是很热闹,十三看得挺开心,就是过了两条街就腻味了,回望同行的两人,其中一个神色淡漠,另一个满面迷惘,像是感知不到周围事物。

两人走得很近,毕竟严梦舟得护着施绵不被人冲撞,却又不说话、不看彼此,像极了陌生人,与这欢欣场面格格不入。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你俩是不是又吵架了?”十三怀疑,每当他觉气氛压抑时,一定就是这俩人吵架了。

“没有。”严梦舟道。

施绵垂着眼睫,也道:“没有。”

十三肯定他俩就是吵架了,哼哼着道:“我懒得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我自己玩去了!”

他拎着钱袋,一矮身没入了人群。

剩下的两人站在桥头街角,桥上人潮汹涌,桥下花船轻快,施绵瞄了严梦舟一眼,道:“累了,想坐船。”

跟在后面的护卫应声去,不久,便寻来一艘花船。

施绵确实累了,被扶上船后就趴在舱中小榻上闭目歇息。花船轻便,悠悠在水面穿梭,耳边是岸上接连不断的笑闹声和吆喝声,不多久就让施绵产生了困意。

她在合眼前搜寻严梦舟的身影,透过船头垂纱看见他立在外面,护卫跟着,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忽然严梦舟转身,俯腰掀帘,施绵赶忙闭眼,不动声色地紧张起来。

她眼睛闭着,双耳竖起,没听见严梦舟说话或者有别的动静,只是感到右侧忽地一暗,似乎有别的花船挨着驶过,遮挡了光线。

“……不能玩太久了,晌午就得回去准备。”

“不是申时方才入宫吗?回去那么早做什么?”

一男一女的交谈声清晰传来,接着是另一道轻快的女声笑道:“谁不知道这次花朝宴是为了四皇子选妃的事,可不得回去好生装扮装扮?宴上光彩夺目,抓住四皇子芳心,就成王妃了。是不是,灵桦?”

“你别胡说!”叫灵桦的姑娘就是最初说话的那位,似有窘迫,声音大了些,“我从未肖想过要做楚湘王妃。”

“不想就不想呗。”被呵斥的姑娘显然不服气,嘀咕几声,问道,“茂笙表哥,你不是与四皇子有过来往吗?听闻他相貌俊朗,但脾性怪异,心狠手辣,府中所有侍卫下人都被拔了舌头,是不是真的?”

施茂笙轻声责备道:“四殿下身份尊贵,不可胡言。”

“那就是真的了?”姑娘语气中带上怯意,“嫁给他会不会也被他弄成哑巴了?这样可怕,还好我才十四岁不用去!灵桦你可要当心,千万别被他看上了……”

两船并行一小段路,旁边的花船错开,谈话声消失。

施绵继续伏着,没将听见的对话放在心上,过了会儿,后知后觉记起听到过“茂笙”二字,顷刻忘记自己正在装睡,坐起来向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