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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61)+番外

骂声远离, 渐渐消失。

施绵听不见响动了, 走到窗边翘首向外望, 庭院中只有几株晚开的腊梅亭亭立着, 那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咳。”东林大夫突然咳了声, 待施绵回头,问,“看什么呢?”

十三早施绵一年跟在东林大夫身边, 初见施绵时很不喜欢她, 为此, 东林大夫没少责骂十三。越是责骂,十三越逆反,一个劲儿地针对施绵。

东林大夫发觉后,索性不再插手俩小孩的事了。

后来多了个严梦舟给施绵出气,任十三多次被揍,反正没伤及性命,东林大夫从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破天荒的,今日他来插手几人的事了。

施绵先是愕然,再是红着脸支支吾吾。长大了,羞耻心更重,没有小时候那般大胆了。

东林大夫等了等,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拐去桌案前翻了翻,找出一本书递给施绵。是讲述人体经脉穴位的医书,每页都画着人躯体的一部分和文字注解。

东林大夫道:“不是教过你们认穴位吗?也不能只看图。这样吧,你再温习温习,过几日为师来考校你们,让你光明正大地看。”

施绵还怔忪着,他又问:“你想在谁身上找穴位?”

在谁身上找穴位……

施绵猛然明白他这是要让人脱光衣裳给她找,脸上倏热,捏着那本人体穴位医书,吭吭哧哧道:“我谁也不想……”

她不管严梦舟与十三争出了什么结果,跑回竹楼就没再出去。

翌日大早,菁娘来帮施绵更衣,解开裹胸布,道:“束着多难受,不用它。放心,衣裳还厚着呢,看不出来。私下就更不用怕了,十三十四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姑娘。”

施绵今日要与严梦舟一起入京,还是作少年装扮,省得被心怀不轨的臭男人惦记上。

“入京后跟紧十四,他这些年比十三稳重多了,不会让人欺负你。真遇上歹人,人家要银子就给,保住自己最重要,再有事,就报袁先生的名号……”

菁娘喋喋不休地叮嘱,每次施绵离了她的眼,她说的都是这番话,施绵早记得滚瓜烂熟了。

其实菁娘想同去的,就怕遇上京城施家的人被认出来。施绵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她长开了,施家人就算见到,也认不出她。

“见了他们离远些……”

施绵还在因束胸的事脸红,赧然道:“我都不记得他们什么模样了,碰着了也不会相认的。”

菁娘点着头,又将玲珑球缀在她腰间,道:“这个是能打开的,我在里面放了几粒药,加上你身上带的,足有双倍的量,就不怕弄丢了。”

菁娘给她演示了遍玲珑球的用法,施绵看得稀奇,打开又合上,道:“真巧妙,哪里来的啊?”

“昨晚上十四送来的。”

施绵把玩着玲珑球的手慢下来,停了会儿,一松手,玲珑球坠落,被她腰间的朱红丝绦吊着,半垂着一下下撞着她腿侧。

在菁娘眼中,所有人都该主动来照顾施绵,对严梦舟时不时送东西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没发现施绵的异常,收拾着床褥道:“说好的就在那儿待三日,花朝节过了一定得按时回来,记住没有?”

施绵被她反复嘱咐多遍,待护卫来喊人了,才被送出去。

马车行囊早已备好,菁娘将施绵扶上马车,冲严梦舟道:“千万得按时回来。”

严梦舟应了,跨上马背,几人出发。

少时他与十三两人谁也不愿意在车厢中干坐着,长大后,连马车也不愿意上了,都骑着马跟在外面,让护卫来赶车。

车厢中铺着的褥子早就撤下了,施绵独自坐在里面,掀开帘缝看见严梦舟踩在马镫上的那条腿,修长有力,隐隐能见肌肉的线条。

施绵坐回去,扯过毯子盖在膝上,翻看起那本讲穴位的医书。

师父说要考校她穴位,可人身上有几百个穴位,不会全都让她找一遍吧?在别人身上找……

外面骑马的两人说着到了京城先去哪个药铺采买,马车行过几里路,十三想起这事,与严梦舟抱怨道:“说好的问内经的,昨晚上改口说换成穴位,我看师父真是老糊涂了……”

严梦舟质疑:“你下山行医也是提早知晓会遇上什么病症?”

十三高傲地嗤笑:“我是怕施小九答不上来哭闹,她连内经都没背完,昨日还请教我来着。突然换成穴位,就她那脑子,能记住才怪了……”

十三忽地掀帘,小窗口里正好看见施绵手中捧着的医书,道:“我没说错吧,躲车厢里记穴位呢。能记住吗?”

最后一句是问施绵的,施绵瞟了他俩一眼,心道:“师父说的没错,十三就是个傻子。”然后根本不理会他们,身子一侧,向着另一边的车窗倚去。

年后天很快转暖,这日春光明媚,暖风轻软,车帘时不时被风掀开,和煦的阳光打到施绵膝上,走出半个多时辰,施绵就犯了困。

昏昏欲睡时,马车一震将她惊醒,接着正前方的车帘被掀开,阳光裹着高大的人影一并向施绵扑来,待帘子落下,车厢中多了个人,瞬间将小小的马车变得拥挤。

施绵缩着脚,问:“进来做什么?”

严梦舟将她脚边掉落的毯子和医书捡起,道:“来帮你认穴位。”

施绵:“……”

当年初学识穴位,是从头颈和四肢开始的,她没少在严梦舟身上找。

“你想在谁身上找穴位?”东林大夫的话回响在施绵脑中,红晕一点点爬上她的脸,她根本不敢抬头。

严梦舟见她脑袋低垂,只露着红得透明的耳尖,怪异道:“怎么了?”

“没呀,什么都没有……”施绵故作镇定地坐直了,一抬头,发现严梦舟正在卷袖口,小臂已露出一半。

她想着自己在他手臂上和脸上按来按去情景,心中就烧得慌,倾着身子一把按住严梦舟的手,使劲将他的袖口往下扯。

严梦舟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就在这时,车轮碾压过一块石头。

车厢颠簸,本就歪着重心的施绵骤然向前跌去。

严梦舟不能让她有磕碰,双臂护着她的腰身将人接住。这么一来,施绵就重重趴在了他身上,双臂紧搂着他的臂膀。

扑得太突然,导致额头在严梦舟下巴上撞了一下。施绵哀叫一声,脸滑到他肩上。

这种事施绵小时也常有,严梦舟最初没多想,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去摸她额头,道:“你乱动什么?我没进来的话,你就要撞车壁上了。”

他往后仰退开些距离,后脑勺抵住车壁,垂目看见施绵额头红了一片,在那上面揉了几下,正要问她是不是撞疼了,搂在施绵腰上的手忽地被抓紧。

施绵抓着他的手往外拽。

严梦舟没反应过来她是在做什么,想着她还没坐稳,就没敢松劲儿。

接着施绵的眼睫掀起了。

乌黑眼眸中有难堪、愠怒,还有不知是不是因磕疼了而冒出的泪花,盈盈颤颤,在眼眶中打着转,几欲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