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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29)+番外

说完这句,东林大夫突然想到什么,闭嘴去看施绵。

施绵仰着脸,上翘的卷睫扇动两下,道:“这样啊,那还是很像的,难怪他们都相信我娘是被我克死的。”

东林大夫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这种说辞,沉默片刻,道:“不能以偏概全,最起码婴孩有很多机会打掉,而吸血虫由不得你做选择。”

施绵对这些仅知晓些皮毛,眼中浮出一层迷茫。

东林大夫抿了口茶,将面前未完成的书册推开,仔细与她讲解着滑脉、胎儿月份与小产等症状。

期间菁娘送了茶点过来,在旁边听了会儿,发觉听不懂,到一边整理药材去了。

“也不算是冤枉我。”听东林大夫讲完,施绵指着书上吸血虫的那一页,半是与人诉说,半呢喃自语,“假使某日侥幸能遇见我娘,我想问问她,在她心中,我是不是与这东西一样。”

最后一句声音很低,菁娘离得稍远没能听见。

东林大夫缓缓垂下松弛的眼皮,不接这句,只道:“还是人多热闹好,省得想这些有的没的。”

被他这样一说,施绵的思绪转到严梦舟与十三身上去,黯淡的眼眸转瞬变得闪亮。

偷觑一眼认真干活的菁娘,她扯扯东林大夫的衣袖,压着嗓音道:“等雪化了,十四要带我去镇子上玩,不要菁娘跟着。师父,我把可能遇到的事情在心里想一遍,就不会吓着了。这样能去吗?”

东林大夫回想过去,细细算来,在山脚下居住了已近三年,她只外出过两次,真是为难这么大的孩子了。

“我可不帮你拖住菁娘,你要自己想办法说服她。”

这就是应许了,施绵嘴角抿着笑重重点头。

东林大夫又说:“十三近几日忽然变得乖顺,届时让他与你们一起,万一出了意外,他多少能有点用处。”

施绵的脑袋点得更快了。

她喜欢人多,喜欢看严梦舟与十三吵架打架,哪怕经常无征兆地变成他俩合伙攻击自己。

该说的说完,东林大夫挥手赶施绵去一边看书,他则是对着烛灯继续记录遇到过的病症。

提袖落下几个字,他手腕一停,重新看向施绵。

施绵已洗了手坐回原处,手中捏着菁娘端来的糕点,小口咬着。吸血虫的事仿佛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悬空的两脚前后晃着,浑身萦绕着轻松愉快的气息。

东林大夫细细观察她的神情,陡然出声问:“十三以前最排斥为人看诊,让他给病患熬药都不情不愿的,这几日竟主动问诊治病患的事,可真是怪了。小九,你觉得他这是怎么了?”

“嗯……”施绵眼睛睁大,视线飘忽,用猜测的口吻道,“一定是他长大了,懂事了。”

东林大夫:“你竟也为他说话。”

以往施绵与十三互不相干,被问及彼此的事情,十三会回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施绵只会闷闷说“不知道”、“我与他不熟”,两人都有转变,必是发生了什么。

再看施绵,她已心虚地红了脸,视线在屋中绕了一圈,就是不敢看东林大夫,小声嘀咕道:“我也懂事了……”

东林大夫道:“你是说谎了吧?”

后面这几句菁娘听得清楚,知道是施绵说谎也要为她遮掩,插话道:“那也一定是严小公子与十三的歪主意,我家小姐最乖,不像男孩子那般顽劣。我都怕他们把我家小姐带坏了!”

东林大夫瞧着这两人,施绵脸红通通的,菁娘是满脸的义正辞严,说话掷地有声。

常人的心是偏的,菁娘的心是长在了施绵身上。

东林大夫没想计较什么,甭管几人打着什么小算盘,愿意学一门手艺,终归是有益无害的。

他提笔蘸墨,垂首继续书写,慢悠悠说道:“打歪主意无妨,别被老夫抓到就行。”

施绵不敢答话,搁下糕点,低下头看书,书页唰唰翻得飞快。

另一边的严梦舟顶着寒风到了城门附近,振臂勒马,马蹄高高扬起,甩起几滴带雪的泥土。身后的护卫跟得紧,“吁”了一声,赶忙停住。

严梦舟勒着缰绳调转了下马头,驱使马儿哒哒走近护卫,手中马鞭转了一圈,道:“进宫后该说些什么,需要我教吗?”

护卫本低着头的,踌躇了下,试探道:“要不属下先去药铺抓一副毁嗓子的药吃了……”

严梦舟蹙着眉多看护卫两眼,奚落道:“难怪你武艺最高,却只能做个普通护卫。”

靠路边说话的时候,城门口忽起骚动,进出百姓纷纷退让两侧,就见一列骑兵快马加鞭驶出城,向着西面疾驰而去。为首的是个白袍小将,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如冠玉。

官道两侧的残雪折射着日光,利刃般刺眼,严梦舟眯着眼看去,问:“那人姓严?”

“回殿下,是严侯爷的二孙,皇后娘娘的亲侄儿,严狄严小将军。”护卫与他介绍着,在心中暗藏了一句:也就是你二表哥。

第22章 卷发

因落雪耽搁,这次回宫已过十日之期,严梦舟回到宫中,更衣罢,严皇后的人就过来了。

“四殿下久未回宫,皇后娘娘甚是思念,差奴婢请殿下过去。”

严梦舟住在绛阳殿,里面的总管太监见严梦舟不出声,悄悄看他一眼,低声劝道,“陛下正在偏殿与朝臣商议政事,殿下不若先去与娘娘请安?”

严梦舟不是不愿去,而是在回忆归途中遇见的严狄,这人让他记起一件事。

凤仪宫檐上平铺着厚厚的积雪,在日光照射下缓慢融化,积雪化水,从威武脊兽脚下流至绿瓦,顺着檐下冰锥滴答砸下。

外面寒气逼人,凤仪宫地龙温暖,熏香缭绕,处处透着皇室的奢华靡丽。

严皇后十六岁之前是将军府娇生惯养的嫡女,后嫁入燕王府,深受宠爱。燕王登基时,她年仅二十又七。

父亲拥护燕王登基,得以封侯。加上深受朝臣敬重的太子是她所出,放眼整个后宫,无一人能与她比肩。

如今哪怕三十过半,严皇后容颜与体态依然姣好,掀帘迈出时,眼中熠熠生辉,乍看之下,与双十女子无甚差异。

看见严梦舟,她眼中透出笑意,急切地往前踏出两步,看清他疏冷的神色后,眸光倏而颤动,又迅速恢复如常。

她脚步端庄起来,款步上前拦住侍婢,亲自为严梦舟脱下披风,轻碰他手臂,问:“伤口可完全恢复了?”

“已无大碍。”那伤是严梦舟自己划的,只为弄出血,用过药早就愈合了。

因这动作两人离得近,严皇后放开他手臂,与他平视着,温柔笑道:“明明都快比母后高了,昨夜做梦,梦中你竟然还是这么矮的小孩子。”

她的手往矮处比了比,眼中满是不舍与慈爱。

严梦舟:“许是因为母后更愿意看见那时的我吧。”

严皇后的手僵了下,而严梦舟后退,道:“儿臣已长大了,不能与母后如幼时那般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