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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152)+番外

南方的天湿冷湿冷的,雪花下了没一会儿,转换成了冬雨,啪嗒啪嗒滴在屋顶上,谱成催人入眠的曲调。

大抵是被施绵身上的困倦传染了,没过多久,严梦舟也合上了眼。

睡前想着施绵最近的一个生辰,睡着后,严梦舟梦见了他认识施绵后的第一次生辰。

那一日,菁娘给施绵装扮得格外华丽,眉心描了花钿,唇上点了口脂,衣裙是用金贵的蜀绣新裁出来,一身红艳艳,金镯银环和纯金的长命锁全都戴上了,严梦舟乍看见她,差点被闪瞎了眼。

不过他那时还不知道是施绵的生辰,是去与施绵说他要去镇子上,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暮秋时节,恰好下了雨,寒意刺骨,这样的日子,施绵是没法与他们一同外出的。

施绵抿着嘴巴笑,娇气道:“我想要个兔子的糖人,还要一个……一个花脸面具。”

在严梦舟走时,施绵又在他身后高声叮咛:“要早点回来陪我玩啊!”

可这日严梦舟是注定不能早点回来的。

他这回去镇子上,其实是因为镇子上的茶楼里来了个耍皮影的,十三想去看。严梦舟会去,纯粹是因为记起在荆州见过的皮影戏,有些怀念,才会与十三同往。

这事是不能告诉施绵的,否则她一定也缠着要去。

阴雨绵绵的天,带着她太麻烦,着凉了还会被菁娘唠叨,于是俩人谁都没与施绵说。

因为下雨,茶楼里只有寥寥数人。

严梦舟顺路去了袁正庭那儿一趟,回来后,与十三在茶楼里消磨时间呢,冷不丁看见东林大夫牵着施绵进来了,后面跟着拿着油纸伞的贵叔与菁娘。

说好了要早些回去陪施绵玩的……严梦舟有点心虚,推了下十三,迅速藏进角落的帘帐后。

十三一见东林大夫,赶紧跟着他躲了进去。

“怎么找不见啊?师父,他俩是来这里了吗?”施绵的声音听着很沮丧。

“应当是吧,前两日听十三说今日这儿有皮影戏,十三贪玩……”东林大夫道,“今早他走的时候说是来买墨的,若是跑出来偷玩,老大夫就要动怒了……”

菁娘的声音接着传来:“没看见啊……不在就不在,皮影戏不比他俩好看多了?小姐,你玩得高兴就好,别搭理他俩了!”

皮影戏是有趣,可施绵还是更喜欢和伙伴一起玩耍,尤其是生辰日。

她不死心,绕着茶楼厅堂里走了一圈,小声喊着严梦舟与十三的名字,甚至弯腰往桌子底下找。

贵叔紧跟她身后,敏锐地发现了奇怪的帘帐,又看见了下面露出的两双脚,拉住施绵向着那里指了指。

施绵认出了那两双鞋,有点儿生气。

可怜她以为严梦舟是去镇子上给她买生辰礼了,见人迟迟不归,还担忧起来,结果人家是抛下她来玩的。

她踮着脚悄声走近了,抓着帘帐的一角深呼吸,然后“唰”的一声猛然掀开帘子,满面怒容,圆溜溜的澄澈眼眸瞪着那两人,无声地进行谴责。

面面相觑后,严梦舟环臂仰头,十三吹着口哨开始抖腿,看天看地,反正就是不看施绵。

施绵气得双颊圆鼓鼓,瞪了他俩一会儿,“唰”的一下,又把帘子遮了回去,向着不远处的东林大夫与菁娘跺脚,道:“我要坐在这里看!”

那日是她的十岁生辰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要依着她。

茶楼的伙计想不通好好的大厅不坐,这群人为什么要坐在角落里,但人家给够了钱,他也就乐呵呵地把桌椅挪了过去。

严梦舟与十三却是想得通的,施绵这是要瓮中捉他俩呢。

严梦舟想掀帘出去,奈何帘子被施绵紧紧抓着,他不敢用力拉扯。十三也想冲出去,可惜他那边守着的是贵叔,贵叔一拧他胳膊就把他推了回去。

等桌椅摆好,东林大夫坐在十三正前方,施绵坐在严梦舟正前方,贵叔与菁娘在两边,四个人把他俩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坐着吃茶看戏,后面俩全程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站着,嫌丢脸不肯出声认错,只能对着彼此的脸暗生怨气。

这还不够,看皮影戏看到高兴处,施绵晃着双脚大声说道:“真有趣,好想让十四和十三也来看看啊!”

身后地两人憋着闷气,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皮影戏结束,施绵也出够了气,大发慈悲地准备离开了,走之前又说:“十四他俩兴许根本就没有出来玩,都这么久了,该回小叠池等着咱们了。我还等着他给我买的糖人和面具呢!”

这四人走后,藏了半天的两人重见天日,快速去买了施绵要的东西,骑上马就往回赶,得赶在施绵之前回到小叠池。

十三憋屈死了,一路上都在抱怨,就没听说过谁看皮影戏是用耳朵的!

无奈他与严梦舟理亏在前,憋屈也得忍着。

俩年轻小伙比几个老弱妇孺快得多,到小叠池都洗漱干净了,施绵几人的马车才到。

后来见施绵坐在板凳上抿嘴笑,面前摆着碗长寿面和染红的鸡蛋,严梦舟才知道那日是她生辰。

严梦舟梦见旧事,这一觉睡得沉如冬日长眠,醒来后犯了懒,抱住尚在睡梦中的施绵继续思索生辰的事。

这几年下来,施绵的生辰各种花样有过,就没重复过,很难想出新的招数。

仔细琢磨着呢,寝屋外传来徘徊不定的脚步声。

推门出去,冰冷的雨水继续滴着,管事太监低声道:“有几个官员登门拜见……”

封地内的官员早就知道这个王爷不好惹,争先恐后地赶来拜见,以表明态度,但这也太早了。

严梦舟道:“让他们三日后再来。”

把人打发走,他又回到榻上,屋中的地龙很旺,许是觉得热了,施绵双颊泛红,曲卷的乌黑长发散乱地铺在榻上,平添了几分娇媚。

严梦舟就喜欢她长发散开、鬓发汗湿的模样,再拥紧了他,隐忍地咬紧牙关时,最让人情动难抑。

等施绵终于睡够了醒来,发现严梦舟支起上半身在看她。

她睡得全身无力,蹬开身上的被褥,困乏道:“一觉睡醒,我怎么更累了?又累又热。”

严梦舟“嗯”了一声,伸出手将她胸前的长发拨开,顺便松了松她拢着的衣襟口。

施绵没完全清醒,嘴上说着热,身子一翻窝进了严梦舟怀中,顺势搂住了他的腰。

前一刻严梦舟在心猿意马地默念词曲儿呢,这会儿看着怀中人的桃花面,心底又柔软得不行。

他开始忏悔最初到小叠池时对施绵太凶。

施绵那时候还小呢,他与十三竟然能凶的下去,还有……

鬼使神差的,严梦舟记起了满身戾气的蔺夫人和她那个叫小宝的儿子。蔺夫人只把儿子当作宝,对施绵弃如敝履。

他想着九岁的施绵听到蔺夫人喊“小宝”时会是什么心情,越想心里越是酸涩。

在严梦舟心中,施绵才是世上最贵重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