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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923)

似开解,又似告诫,孙文通心里明白,却不愿深谈,“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古人诚不欺我也。”

南十八哈哈大笑,带出了几分文人少有的豪气,“这北地的风光虽差之于秀美,但却多出几分刚强,来日方长,孙兄此等人物,早晚会作出一篇好文章的……”

“去国离家,山遥水远,飘零之人,又有何文章可做?”

“家国天下,好男儿自当信手勾画,舒尽胸中意气,风霜雨雪,怎能消尽英雄豪气?”大笑声中,蓦然放声歌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不远处却有人应和,“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都是塞下曲,一个宛若江湖侠客,一个好似军中大将,虽都是旧曲,但在这行军途中,风声怒号,大雪满身之际吟来,却别添几分英雄气。

南十八哈哈大笑,那边不远处,一人排众而出,拱手高声道:“末将到是谁,原来是南先生和孙先生,两位果然好兴致。”

孙文通与赵石麾下众将打交道并不多,却也认得,此人姓段,据说乃长安权贵之后,年纪不大,却稳重如山,头角峥嵘,腹有锦绣,此情此景,心中不由暗叹,北地男儿,这一番气象哪里是蜀中人物能比得了的?

那边南十八已经笑道:“原来是段将军,段将军文武全才,这番志向可是不小啊。”

段从文蹒跚而来,回道:“从文略通文墨,可万万谈不上什么文武全才,只是这塞下曲还读过两首,一时兴起,班门弄斧,两位先生可别被在下绕了兴致,那可就是从文的罪过了。”

南十八眼珠儿一转,笑道:“都说段将军多智,孙先生离乡背井,心中颇多感触,段将军可有法开解一番?”

段从文本来爽朗的笑容顿时一僵,暗骂了一声,杜山虎和张锋聚这两个大嘴巴的王八蛋,多智一说却是因为去岁年初时,挤走刘忠国,李成义两人的缘故了,多智是好听的,其他几人私下里多数可都是说段从文这小白脸鬼主意多着呢,大家伙儿防着点等等等等。

这名声可不那么好听,和他作个堂堂正正的大将军的志向不那么合拍。

尴尬的笑了笑,但也确实,他鬼主意就是不少,转眼便道:“那有什么?咱们八百里秦川,山高水阔,只要骑着马奔上一圈,飞鹰走狗,猎些走兽山禽,什么不快就都忘了,当然,若再聚三五好友,七八知情识趣的美人,喝个烂醉,在温柔乡里滚一遭,别说些许郁闷,就算老爷子来了,也能拉他一起快活则个,哪儿还能顾得上其他?”

南十八早已听的乐不可支,指着段从文说不出话来,心道,这多智一说到非是空穴来风,见了此人数面,只当其才干非凡,将来是大将之才,不想其人原来却是如此有趣,以后到要多多来往才是。

那边孙文通已是涨红了脸,最终血盆大口张开,不顾咧咧风雪,笑了个前仰后合。

第611章 其人

等与段从文闲聊几句,段从文告罪一声自去,孙文通这才感叹了一声,“如此人物,将来成就必是不凡,大秦人才何其多矣。”

南十八哈了一口白气,“孙兄说的不错,实不相瞒,十八祖上本乃后周人氏,只因得罪了后周权贵,这才破家出逃,十八自小便在亡母坟前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后来为躲避追杀,随父亲去了金国。

那时年轻气盛,家仇在前,却顾不得什么国恨了,本想着女真虽为胡虏,然自阿骨打之后,多有雄主,开创了好大局面,那时几乎年年南下,视中原为坦途,借力一二,报得深仇,也好告慰死难家人。”

“然则一路北去,胡虏茹毛饮血,视我汉人如猪狗,女真权贵,穷奢极欲,残暴如虎狼,杀人父子,淫人妻女,所见所闻,如在浮屠地狱一般,如此残暴之国,满地禽兽,若为之效力,岂非也沦为畜生一般?”

“待得父亲重伤不治,十八这才迤逦西来,到得这八百里秦川,却又见了新气象,如此才算定下脚来,可惜,四十多年之前,大秦西征,为羌人所破,数十万大军,一朝葬送,让大秦元气大伤,四十多年,两代帝王,虽都是贤明君主,却也无力东征西讨,只能困守一隅……”

“不过到得如今,孙兄再看,明君在位,贤臣猛将环伺左右,兵坚甲利,都说百年定有王者兴,唐末到如今,却也真有百余年矣……”

“汾水之畔,一战而败金兵十万,令胡虏闻风丧胆,旌旗南指,蜀国应声而灭,这是何等的气象?”

“孙兄虽为蜀人,然蜀主暗弱,权臣当道,小人专权,灭了也就灭了,难道蜀人就不是汉人了?过上百十年,谁还记得自己祖上曾是蜀国之民?”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孙兄才智之士,怎就迂腐至此?我辈英才,当为一代之用……孙兄念念不忘故国,然可曾想过,故国之君可还念得如孙兄般的忠心臣子?”

他说了这许多,可谓是推心置腹,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赵石那里想要重用此人,此人也确实才干难得,所以才费这么大的力气来说服。

但风雪之间,身旁这位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默不作声,良久过后,那边才传来沙哑的声音,“南兄聪明绝顶,但却看错了孙黑子,咱这里可从没给朝堂之上的木雕泥塑吊丧,咱离成都时,去看过理国公赵公爷,本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却形容枯槁,宛若失了魂魄,咱就问他,公爷为何不死?南兄猜他怎么说?”

南十八当即一惊,这黑脸他总有些看不透,行事古怪,也不知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却没想到,这厮不声不响之间,却还去见了理国公赵方,他想干什么?

那边孙文通好似也没在意他回答没回答,接着便道:“公爷说,独子尚幼,怎忍离去?旧部众多,怎好相弃?”

“本来咱还想去见见那老而不死,自陷囚笼的降帝,问问他为何不死,不过如今的身份却不好使,连皇宫的门儿都进去……不过也没关系,孙黑子早没了那个兴致去消遣将死之人。”

“嘿,公爷也算是一代人杰,忠心上也比孙黑子强上万倍,却也那般模样,这世间又有何忠义可言?咱貌丑家贫,官儿也当的不大,又何必自寻烦恼?只是时居蜀中,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生民涂炭,心中……难免有些难过罢了,惺惺作态,不值一提……”

“想那李凤景当初要死要活,现如今都好好在长安当官,咱比他强了不是一点半点,怎就不能活出个人模样来?南兄说了这许多,可是大帅那里要重用咱孙黑子?嘿嘿,既然南兄对我推心置腹,也不瞒南兄,可知当初孙黑子为何一点犹豫也无,就这么降了?”

这下南十八真是有些吃惊了,他断想不到这个一直郁郁寡欢的家伙存的竟然是这样的心思,人心难测,一至于斯,便是他自诩阅尽人心,到底也没猜透这家伙的一定半点心思想头,真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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