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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922)

虽说挑起话头,却又被堵了回来,但她到底聪明的很,立即转开了话题,“这般大的风雪,也不知走到什么时候才能歇下,别都累坏了……凯旋之师,却这般狼狈,也真是难得一见。”

李金花瞅了瞅天色,“这里已是凤翔地界,过去这里,就是京兆,人烟应就多了,找个村子落脚也是容易,反正不急着赶路。”

种七娘那边却来了兴致,“听说……大帅是凤翔府人氏,那巩义县可就在左近?”

李金花似笑非笑的转头瞅了她一眼,“巩义县在西北方向,离平凉近些,咱们若转去巩义县,妹妹觉着传出去会是怎么个说法?”

种七娘皱了皱麻木的鼻头,“这个不用姐姐提醒,妹妹只是好奇……那么随口一说罢了,其实妹妹想啊,这场风雪虽是可恶,但在路上耽搁上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好处,若是……大帅受不得寒,又病倒了……呵呵,受伤嘛,受了风寒,咱们自得好好照顾……”

谈论起这等隐晦的事情,李金花眉毛也皱了起来,随即问道:“此时应是尽早回京才好吧?”

种七娘笑了起来,不过立马灌进一肚子的寒风,赶紧闭嘴,消化了半天,这才喘过口气来,“朝中大臣们公务繁忙,许多事照顾不来的,巴不得咱们这些麻烦晚些回去才好……再者说了……”

种七娘笑的像只小狐狸,“再者说了,可怜的孩子有人疼,大帅跟了陛下那么久,功劳苦劳都有……姐姐瞅那胖子横眉立目的,回京之后定不老实,不过说老实话,这人看上去可也挺可怜的不是?”

两人虽都是女人,但都家学渊博,是许多男人都比不得的,也都知道京师说不定有多少霜刀雪剑在等着,听到这个,李金花眼睛立即一亮,微微点头,不过却道:“妹妹想要躲避风雪,却恨不得大帅病倒,真是要不得,要不姐姐去叫几个御医来瞧瞧,别让妹妹受了风寒?”

种七娘本来听得挺不满意,不过提到几个御医,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哈,几个御医啊,妹妹可受不起,若是大帅病了,他们才会着紧吧,小病报到京里可能就是大病,大病反而会报成无足轻重的小病吧?呵呵,这些老头儿,可不傻呢。”

李金花沉吟半晌,终于露出了笑容,轻轻拍了拍种七娘的肩膀,“七娘心有七窍,姐姐比不得,只要以后也想的这般周到,姐姐让着你些又有何妨?”

种七娘昂起小脑袋,撅着嘴巴,哼了一声,以示不屑,不过眼珠儿骨碌碌转着,一丝喜色却是一闪而过。

“他娘的,贼老天总让人不好过……”杜山虎拍打着自己脸颊,闷声闷气的埋怨着天气。

“老杜,你说怎么这么个冷法儿?凉风儿一吹,好像连魂儿都给冻住了似的,比当初在西北还冷,这也太邪乎了吧?”张锋聚打着哆嗦,看他那缩头缩脑的样子,恨不能整个人都缩到壳里似的。

两个人也不太对付,却也凑到了一处,不过也许是张锋聚觉着这天儿太冷,找个大个子在身边,总是能觉着暖和几分的也说不定。

杜山虎却是狠狠剜了他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吐出一口白气,“大家伙儿在南边呆久了,他奶奶的竟然受不得风寒了,你这个怂样要是让大帅看见了,有你小子好瞧的。”

张锋聚嘿嘿乐了,张嘴就来,“老杜,你没觉着大帅比以前好说话多了吗?隔着以前,别说是看见我这样子,就是看见这些家伙被冻的盔歪甲斜的倒霉样,早发火儿了,再有,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眼神儿,和刀子似的,瞅着就让人背后凉飕飕的难受,还整天板着脸,和谁欠他银子似的,但现在你再瞧,笑起来的样子多顺眼?”

杜山虎也是被冻糊涂了,也说不定是早就这么想了,反正接着话茬就道:“那叫不叫的狗才咬人……嗯,叫锋芒内敛,嘿嘿,锋芒内敛。”

但别瞧风声不小,人家张锋聚的耳朵可一点都不聋,想糊弄过去,门儿都没有,张锋聚斜着眼睛笑了,“十坛老酒,青楼两次,最好的姑娘四个。”

“嗯?”杜山虎有些发愣,不过接着就明白过来,立即恨的咬牙切齿,“五坛,青楼想也别想。”

张锋聚缩着脖子,迈步就走,“路这么难走,再大的狗也得给埋了,咱去瞧瞧大哥可还安好……”

“五坛好酒,青楼一次,姑娘任你挑,但只有一个。”

“好,一言为定,可别糊弄我,咱的记性好着呢。”张锋聚得意的笑,还在往上加柴禾,“不是我说你,老杜啊,回京之后封赏下来,别说是几坛好酒,逛逛青楼,就算你多娶上几房小妾,兴许也都够了,瞧瞧你那德性,好像割你肉似的。”

杜山虎晃晃脑袋,挥了两下胳膊,仿佛是将张锋聚按在身下一顿乱锤,“咱这叫踏踏实实过日子,你个世家子,赶紧给老子滚远些,不然……”杜山虎又开始晃动他的拳头。

这个张锋聚哪儿会怕他,扬起脑袋,“老张虽打不过那小娘皮,但把打你个老杜半年起不来床还不是轻而易举?啊……”

一声凄凉的惨叫传出老远,张锋聚和兔子似的窜了出去,浑身一阵抖索,半晌才将内衣中的雪抖出去,但许多却已化作雪水,沿着脖子一直流下去,张锋聚不由狠狠打了几个哆嗦,拔凉拔凉的,心中大怒,转头就找罪魁祸首,却哪里还找得到杜山虎人影?旁边看见的军兵,都憋着笑……

要说这样有失大将威严的玩笑之举在军中并不多见,但一来是凯旋归来,离京师越来越近,大家伙儿离乡也一年多了,越近长安,心里越憋不住劲儿,有些出格和懈怠也就难免,二来回京的这几千人都是羽林军雄武军,杜山虎等人在蜀中作战,谁麾下不是领着万多兵马,就这几千人,以前好着紧的很,但现在眼界大了,在他们眼中,五百一千,一营两营的人手,还真看不在眼里,多少有些贫儿乍富的意思在里面,闹这么一下出来,多少能看得出他们轻松的心态的。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南十八披着披风,脸冻的通红,但兴致却不错,风如龙卷,雪如碎玉,诗兴亦起,漫声吟道。

旁边的孙文通气喘吁吁,虽说冻的手脚生疼,还是大声叫好,狂风怒号,大雪纷飞的景象,他还是头一次见识,比之清秀委婉的蜀地山水,北国风光却自有其雄浑博大之处,虽然辛苦了些,但心胸却是为之一阔。

“山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立风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对了一句,孙文通老脸却是一红,他别的还成,但诗才之上却差了许多,只这几句,也算得上是佳句,但总不脱一股脂粉气,气势却远远不如,而且听上去有些悲苦,和心境略有相似,却也不大对头。

南十八聪明绝顶,自是觉出了他的尴尬,牵着马,步履却是稳健如常,笑道:“孙兄到是好运气,十八虽是地道的北人,但此等景象,十八也不曾见过几次,亭台楼阁,过眼繁华比之这天地之阔,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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