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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759)

景帝本来还存着揶揄之心,但听了这番话,却是悚然动容,李士芳虽有才名,为他钦点为翰林待诏,常伴君侧,但真说起来,在他心里,李士芳却偏于弄臣之属,按平常话说,也就是陪着说说话,解解闷的主儿,真要说起大事来,李士芳根本不够分量,不想玩笑之间,却能说出这等有见地的话来。

“难为你还有这番心思……到是朕有些疏忽了,事后拟旨,让户部按……国子监生员之常俸,发于贫寒士子,此事交你去办,你性子疲惫,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不然朕唯你是问……”

“谢陛下隆恩,陛下这番慈心……”李士芳立时喜上眉梢,虽说最终有些差强人意,但总算没白说了这番话,以后他李士芳在士林之间的名声可又高了几分不是。

“朕还没说完呢,瞧你这个样子,喜怒行之于外,无半点稳重样子,怎堪重任?在这个上面,你得学学……赵石赵柱国才成,人家年方弱冠,就已经是四品将军,领兵征战于外,建功立业,而今又能出使川中……你已过而立之年,什么时候才能如赵石般替朕分忧啊?”

听到赵石的名字,李士芳先是心中一凛,听到后来,却又一喜,赵石是什么人?自古以来,能如那小子般受恩如此之重,受宠如此之深的,又能有几人?这个比方打的……从此也能看出陛下对自己期许之深了的。

不过他心里有鬼,这话不怎么好接口,于是顺着李玄谨的语气道:“陛下教训的是,和赵大人相比,臣虚度光阴,却是不成器的很了。”

景帝李玄谨摆了摆手,眼睛望向厅外,嘘出一口长气,沉吟片刻,这才接着道:“无需妄自菲薄……即是你能说出今天这番话来,朕就全了你的心愿,今岁不会开考,这是已经定下了的,但朕已决定,明春必开恩科,你资望不足,虽有才名,却无建树,不好轻予重任,明春开科之时,就任个副审官吧,替朕选出一些德才兼备,不尚空言的人才出来,也就算对得起朕了……”

第528章 战报(三)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乾元殿略显空荡的空间中,就连职守在乾元殿外的小太监们都不禁打了个哆嗦,再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霹雳扒拉的板子声,每个人心里都冒出了寒气,外面那挨板子的可不是旁人,是当今圣上龙潜旧邸中人,当今皇宫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儿,宫中唯一的三品太监大总管,不仅兼有内务府事,据传还掌管着内衙,若是在前朝,可不就是高力士,李辅国之类的人物?虽说不知道这位在宫中荣宠无二的总管大人为何触怒了皇上,但圣上雷霆震怒那是真的……

加上那些衣朱带紫的朝中重臣从眼前匆匆进入内殿,却一个都没出来,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出大事了,曹总管是第一个倒霉的,也不哪个出门没看黄历的是第二个……

“尔等说,这是什么?近二十万大军入蜀,征战年余,调动民力无数,粮草军械无数,银两逾百万……蜀都破后,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朝堂上下都以为大局已定,朕一再说,要小心事有反复,或有蜀中旧臣,忠贞之士,狼子野心之徒,存勤王之心,火中取栗之念,在我轻忽之际,阴谋反乱,尔等是不是都当了耳旁风?是不是都在想着功劳簿上会不会有自己的名字?

蜀中已逾十日未有战报军情,尔等就没想着多问一句?李承乾,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嗯?

还有,大战过后,有贼子蠢蠢欲动,能无半点迹象?竟然……竟然还有我大秦将领参与其中,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枢密诸人,就没一点察觉警视?审官诸司是白设的吗?”

此时的景帝李玄谨已是怒不可遏,刀子一样的眼神在殿内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好似要择人而噬一般。

乾元殿内现在或站或跪的都是大秦重臣,在皇帝暴怒之际,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或垂头不语,或双股战战,或脸色苍白,或汗流浃背,都木雕泥塑般呆在那里,偌大的乾元殿中,只闻景帝李玄谨的斥责之声,再没有旁的一点声响。

景帝李玄谨脸色潮红,胸膛起伏,不过却终于止住了声音,缓缓坐在了龙椅之上,半晌过后,才又听到他的说话,“怎么都不说话,每日上朝,不是都有话说的吗?又是古人云,又是圣人曰的,现在呢,朕让你们说话的时候,你们却都哑了不成?”

下面群臣战战,哪个却敢接这个话茬?就算是李承乾之流,也是刚被点了名字的,脸色灰白之间,轻易是不敢接口的了,再说了,川中局势本已到了收官定子之时,却突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征蜀大将军吴宁军前遇刺,昏迷不醒,后蜀降兵为乱,剑门失守,蛮族起兵,后周蠢蠢欲动,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有着天大的干系?这么大的一盘棋,又有谁敢轻易置喙?以身犯险?

半晌过去,在景帝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眼瞅着又要发作的时候,同门下平章事杨感才上前一步开了口。

“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臣等不能料事于先,有负陛下重托,愧为人臣,更愧对于前方血战之将士,然老臣以为,当务之急,还需从长计议……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如今之际,蜀中情势危急自不必提,然老臣观之,却未必无有转机,南蛮异族,自古便为川中大患,汉家强,则暂时恭顺,汉家弱,则趁机为乱,与北虏同之,孟氏据有川中数十载,与南蛮藩王交好者有之,交恶者亦有之,今孟氏失国,诸蛮王起兵攻伐,不过是以为川中新乱之地,有利可图耳,此在料中,何足惧之?

后周起兵,临江伯岳氏子统之,然入蜀之途,唯大江之上耳,我大秦不善舟楫,张李二位将军统兵沿江而守,水战或有不足,然周兵若要入川,也非易事,又有南唐掣肘于侧,周军焉敢擅动?此不足虑。

陛下英明,此二者入蜀之初便已熟虑之,布置周详,枕戈待之,不来则罢,来则必入我瓮中……”

“此二者皆不足虑,既是如此,恕老臣斗胆,试揣帝心……如今陛下忧者有四……

一者,我大秦将士入蜀已有年余,以全盛之师,入烟瘴不测之地,战事不绝,则将士疲惫之际,思归之情日盛,久必生乱,此其一也。

二者,蜀中君臣已然俯首,然孟氏为国日久,朝堂之上,江湖草莽之间,忠贞之士必也不缺,蜀君在蜀一日,则此辈便一日不可忘之,一旦脱却樊笼,振臂一呼之间,必然应者景从,其势不可复制焉,此其二也。

三者,故蜀之制,与前朝类同,节度使坐拥兵权,抚守地方,我大秦入蜀,与我战者不过十之二三,虽一触即溃,不堪敌手,畏我甚焉,然保有自身者颇多,此辈多有野心之徒,摇首观望,若即若离,存不测之心,乃我心腹之患,此辈一日不除,川中一日不定,此其三也……

四者,无他,民乱耳,此在料中,大战过后,乱兵如匪,或烧杀抢掠,或拉民壮以充军力,此为常理,本有对策,不足虑也……然,观今之势,大将军吴宁遇刺重伤,观军容使李严蓄遇刺不遂,又有军中将校擅调兵卒,违令而行,更有人聚众作乱于蜀都,谣言四塞,何也?宵小之辈痴心妄想,行那陈胜吴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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