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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748)

所以说,单领一路人马还有些可能,情势若真如你所说,咱们现下的人手还是不足以担负重任,要不……金花上书兵部,将显锋军调过来?”

赵石摇头一笑,却也觉出了这个未来媳妇对自己是有些盲目信任了,川中变乱方露端倪,他嘴上说是有了把握,但其实这还要看那个什么拜火神教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川中搅起漫天风雨,足不足以撼动十数万秦军在川中打出来的优势。

所以说,奏折之上他说了许多,但到底还留下了一些余地,只说是变乱将起,多做防备而已,并未说的怎么严重。

而之前跟李金花所说才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猜测会出现的最糟糕的情形,但说到底,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剑门失守,但如果成都那边无事,只需一支劲旅,重据剑门也不过是反掌间事。

但直觉上,他却感觉既然对方处心积虑如此,断不会只这一个手段……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罢了,两人这时却煞有介事的谈起援军事宜,好像有些无谓了,不过听李金花句句说到点子上,他却也想多说两句。

“调兵是一定的了,但还是那句话,长安离这里千里之遥,又是冬天,不到生死存亡之际,朝廷是不会再调兵入川的,不过人手上确实有些不够用,你瞧种家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借一下力?”

“种家世家大族,很难说,种家兄妹跟随咱们多日,瞧着是不错,也很守上下尊卑,并无骄狂之处,但这些世家子弟的心思谁又知道呢?还有……种从端是……跟他们有了牵扯却是不好。

说起来,赵家却是可以倚仗的……”

“赵家?”赵石一愣神,赵家就自己一根独苗,倚仗谁去?

这懵懂的神情看在李金花眼里,虽是觉着好笑,却也觉着两人之间更加的亲近,嘴里扑哧一笑,“怎么?连自己的亲族也不认了吗?亏了人家做叔叔的还在帐外忠心耿耿的守着。”

赵石下意识的往帐门处看了一眼,之后心里才恍然,这说的是太后赵氏一族,而他头上也挂着个后族名声,据说还是上族谱的那种,现在守在帐外的可不就是赵老爷子塞过来的赵氏子弟嘛,按辈分说,还真就得叫人家一声叔叔。

帐外的赵幽燕本来被他派在羽林军中当了个队正,几个月下来,这人虽说有些桀骜,但也下得去辛苦,在训练时摸爬滚打的从无半句怨言不说,这表现也很是抢眼,于是便被他拔为亲兵队正,想着过个一年半载,再转回去当个旅帅或是营头的。

他这里从没将太后赵家真正当成过亲戚看待,自然一下子没想起来。

“赵家老爷子是凤翔团练使,离金州又近,一旦有事,调拨人马到金州也不过是三两天就成,却要比种家牢靠的多不是。”

赵石微微颔首,他到真没想到过这个,他只是想在金州见缝插针,随机应变罢了,经李金花这一提,却多一个选择出来,果然是三人成谋,多一个人商量,到底是和自己琢磨不一样。

但嘴上却是说道:“这个说起来还早,过些时再看吧。”

李金花抿了抿嘴唇,在京师时就听说,太后对赵石这边很是看重,每每多有照应,在巩义县时,更是亲见太后赐下加冠礼,而赵家那头又是送府宅,又是送良田的,连年岁已高的赵老爷子也曾亲自登门过,还送了几个自家子弟入羽林左卫,骨肉至亲也就是这般礼遇了,可这时听赵石口气,却是淡淡的,透着疏远,不觉有些奇怪。

她出身大族,可是知道族中子弟相互照看的重要,不过转念一想,后族这边的亲戚是当今皇上硬指的,依眼前人儿的性子,也许是觉着攀附于人,并非如何值得炫耀之事,就如同当年决然离开庆阳府时一般无二,不是不热衷于权势,而是风骨使然。

既然以为猜到了赵石的心思,她这里自然不会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道:“这个确实不是时候……不过这位南司马,看上去也是堪用之才,为何……一直冷淡至此?可是身份上有些不妥当?”

这话题早前也提过,赵石摇头一笑道:“这人……怎么说呢,有才是不假,但许是在京师相府呆的久了,不问何时何事,先想到的总是皇上如何,朝臣如何,我又不是当朝宰辅,总觉着不应顾忌那许多,不然还能干成什么事情?

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话虽说有些偏颇,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大军征战,战机稍纵即逝,哪里容得下这等书生之见?”

听他这么一说,李金花犹豫了一下,却是正容道:“这般想却是错了,大将在外,兵权在手,一呼百应,少有掣肘,本就为……朝廷所忌,偏偏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又不得不将兵权交于大将手中,这中间的关节自古以来谁人不明白?但细数下来,又有多少人陷入其中而不自知?直到斧钺加身,才明白人言可畏,君心难测的道理?

金花到是觉得,没有这样一人在身边时常提点,那才叫人担忧。”

赵石拍了拍她的肩头,心里极为满意,他虽男子主家的观念极重,但也不希望真心想娶的女子被那什么三从四德束缚住,这时见她虽性子并不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刚强,见事却极为明白,并不人云亦云,心中也是高兴。

遂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人文人性子重了些,要想在军中呆下去,这样可不成,好了,天也不早了,劳累了一日,你也乏了吧,赶紧去歇着,到了金州,还不定有什么事情等着呢。

对了,顺便派人叫李全德过来见我。”

“嗯,你……也早些休息,别太累着自己,蜀中这天气阴冷的厉害,和咱们秦川不同,你又是病体刚愈……别累坏了身体,多少大事等着你做,若是身体不成,什么都是空的。”

“昌叔,你说大家伙儿还能活着回家吗?家里就俺爹俺娘两个,虽说秦人到的时候已经上了山,但……这一年半载下来,吃什么喝什么?俺真怕……本来都快到西县了,却又碰上这些天杀的龟儿子……”

离中军大帐不远处的一处帐子中,十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黑暗中,帐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却没有人感觉半点不适。

虽说赶了一天的路,各个疲惫欲死,但却没有一人有丁点睡意,黑暗中,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刚说了几句,声音中便带了哭腔,众人也不知怎么劝慰,还被他勾动了心事,引的两眼酸涩难忍,但处境如此,众人心中都是一阵茫然。

“小路,忍忍哈,你有爹娘,大家伙儿也不是啥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就是俺们命里该有一劫……再说,俺们还算好的,到现在还留了一条贱命,二牛,大力,蛮子他们呢,连个尸首都找不到了,又能怨得了谁去?这就是命啊……”沧桑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无奈在黑暗中响起,说到最后,自己也哽咽难言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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