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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704)

再听赵石说到细处,陈祖心里苦笑,看这样子,这位钦差大人好似对川中气候以及地势非常熟悉,想的是周全的很了,根本没给留什么变更的余地,他再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钦差大人也是领兵之人,和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官有着天壤之别。

实际上,若换作是旁边那位一看就知道听的稀里糊涂,却故作矜持之态的曲大人为正牌钦差,这调兵等一应事宜也就好说多了,别说调一千精锐给他,就算是金州兵力再吃紧,也要挤出些精悍之卒来,还需一员大将坐镇,这他才放的下心呢,之所以在赵石这里表现的有些为难,根子上还是因为他见那羽林军训练有素的样子,却是想着给金州多留些人马,也好应付突发事故的。

不过这时看赵石一副早有定计的样子,说起军中之事来毫不含糊,知道不好糊弄,估计这一千精锐士卒已是对方底线,再讨价还价反而可能得罪了对方,还不如痛快些呢,遂一咬牙道:“好,既然如此,就按钦差大人说的办好了,就是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启程,调拨这些兵马以及一应物事,最少也得五日,大人可等的及?”

五天?赵石心里有些不满意,照他的意思,两天集齐,再用几天整合一下,最重要的领兵之人要听话,若领兵的是个愣头青,这一千士卒还不如不要呢,说到底,就是他在羽林军中呆的时间久了些,对于什么镇军禁军的了解不多,有些不放心罢了。

不过人家已经痛快的全盘答应了下来,他便也不想再在枝节上纠缠什么,微微点头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心里其实都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是完了。

但那边厢种从端慢慢饮着香茗,脸上虽然喝的通红,但心里却是清明无比,见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事情定了下来,再也按捺不住,插话道:“才一千兵?据老夫所知,蜀中方定,败兵流寇处处皆是,一千军卒能怎能护的周全?”

陈祖脸色一僵,接着就恨不能一个窝心脚踢过去,这是成心怎的,你又不是不知如今金州的情形,还要如此说话,不说居心何在,你一个通判,又是作过兵部尚书的人,怎会不知调兵事宜又岂是你能插嘴的?若是事有不谐,拼着受些责问,就凭擅涉军务一条,老夫也要参你一本……

不过种从端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明白过来了,人家这不是跟他有何间隙,而是在为自家的事情忙活。

只听种从端呵呵笑道:“犬子种燧大人方才见过的,他在禁军任职,对川中地势人情还算熟悉,麾下二百骁骑也堪驱使,不过就是年轻人……呵呵,缺些磨砺,若能跟随在大人身边,常听教诲,老朽也省去了一番心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赵石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陈祖,就算他对官场再不熟悉,也知道以种从端的职位,这调兵之事是容不得他插嘴的。

再有,种从端乃是废太子李玄持的娘舅,只这一条,还不是谁沾上边谁倒霉?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种家在军中本就根深蒂固,和折家一样,没了折木清,还有旁人撑着,加上旁支党羽,想要将这样的庞然大物连根拔起,又不能使军心动荡,又谈何容易?日后又怎么会少了跟这些人接触的机会?

这般想来,他心里不由一笑,太过杯弓蛇影,看来也是官场大忌了,如今虽说旁人都说他是皇帝宠臣,当朝新贵,但实际上算下来,他不过是个领兵将军罢了,打仗还算拿手,政事上却从未参与过的,像他这样一个身份,管那许多作甚?只要做好份内之事,按部就班,将来还怕少了自己的一份功劳?

再说了,调兵的是陈祖,关他什么事情,那个种燧看上去不错,领一营兵应不是问题,如此而已。

谢绝陈祖让他住在安抚使府中的挽留,趁着月色,赵石带着几个亲兵,将跟他来赴宴的一行人送到驿馆,这才回转军营。

头一次和地方上的官吏打交道,给他的感慨也是颇多,就拿陈祖和种从端来说吧,在他看来,都是一等一厉害深沉的人物,不过这还在其次,给他最大感触的,则是……用一句老话来说吧,就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其实两个人都身居要职,用后世的官职来比喻,一个是省委书记,甚至还兼着军区司令的职能,另一个则是政法委书记,甚至还能干涉点军务,但就这样两个人,却对他摆出一副逢迎唯恐不周的样子,就算他再不通细故,也知此二人都怀着很大的心事,心思完全不在川中之战上面,用落魄两个字来形容这两个人再是合适不过了。

到了营门不远处,已是月上中天,夜色正浓之时,一轮残月挂在天边,仿佛千年不曾变过,赵石却是突然停马驻步,周围的亲兵还有身旁的南十八不明所以,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不远处就是军营所在,此时隐约有灯火及人声传来,营门处也是人影绰绰,一行人默默停在那里,赵石不开口说话,旁边的人也不知自家将军想干什么,是想在暗处看看军兵是否守纪还是怎的,所以都屏住了呼吸,往营门处张望,如此一来,到是显得此处格外的静谧。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位在他们眼中铁面无私,勇冠三军的将军大人现在是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却也和当前军务一点边也不沾的。

在阴凉的夜风之中默立良久,直到赵石胯下的战马不安的低声嘶鸣,赵石这才缓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坐骑的脖子,那匹得之于吕梁山中的西北良驹却是留在了京师的庄子上,多少让他心中有些遗憾,不过川中道路险峻峭拔,没有它施展的余地,到是看上去矮小的川马才是此行所必备的,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说在西北秦夏边境逍遥快活的李匪了,由于西夏皇帝病重,看上去很难熬过生死这一关了,所以西夏朝局如今却是动荡的很,边军也无心于边事,却是给了这个马匪头子很多的机会,所以这贩马的生意越做越是红火,听说已经啸聚了数千人的队伍,不但从吐蕃低地牧民手中弄了不少高原良马,便是河套马也大批的从西夏边将手中或抢或买,弄出了不少。

不过遗憾的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李承乾和他素有间隙,眼睛一直盯着羽林左卫不放,所以这买卖马匹的生意也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却是将好事送给了张承等人,西北延州军趁此机会,就在李匪手中买了近万匹战马,据说将西北张家那位老爷子乐的合不拢嘴,只可惜,如今西北边事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大秦再无意于西北瀚漠之地,而西夏人也不敢轻挑边衅,让素以天下强军而自诩的延州镇军着实没有用武之地,不然凭着数万匹良马装备起来的精锐秦军,却是将边军精锐尽数调往河套的西夏贼真个未必能挡得住的。

想着想着已是离题万里,不过想到那位满身匪气,性情刚烈,却也恩怨分明的秦川汉子,再拿眼前这些混迹官场之人比较一番,他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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