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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400)

这些胡人的蛮横和暴虐他是深知的,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没法儿治人家的罪,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虞乡上下大多都是汉人,被金人欺压的久了,也没人敢和这些金兵纠缠,只余下那些苦主瞪着一双双仇恨的眼睛将这苦果勉强咽下,到是常年驻守在这里的那个女真人千户恨的咬牙切齿的,武试举明白,这人也是不将他们汉人当回事儿的主,什么龌龊事儿没干过?之所以这么义愤填膺的,只不过是因为过路的强盗动了他这个本地强盗的东西罢了。

总算熬到大军离去,武试举收拾心情,找来衙门里的账房,算一算今年县里的入项还够不够交那繁多的好像草梗间的老鼠一样多的税钱。

见两个账房不住摇头,还存着万一之想的武试举脸色也慢慢灰败了下来,想着到了秋后的时候看来这个县令也当到头儿了的。

正自黯然神伤,他这个县令还算有些良心,没如那些黑了心的逼的县里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自己也是靠着俸禄勉强度日,这官儿一没,也不知一家老小到哪里去刨食儿,不由自主却是向南边望了望,心里话,听说秦境百姓富庶,安居乐业,这些年总有一些人拖家带口的潜行而去,不过一想到县里那位千户官儿是怎么处置这些逃人的,武试举不仅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几个人的耳朵,如雷般的蹄声到了县衙门口便戛然而止。

武试举没动,两个师爷也没动,但几个人的脸色都苦的好像吃了黄连,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还来?今年还让不让人活了?

衙门口的几个看门儿差役已经将笑脸儿准备好,就等着跪下去完事儿了,虽然看上去笑脸儿有些假,但那些官军老爷们可从来不会正眼儿看他们的。

门口儿处传来几声惊叫,武试举心中一个提溜,下面这些人准是又挨了人家的鞭子,不过到是给了他些提醒,来人脾气恐怕不怎么好,得小心应付着,不然别看他是县令,没准也得挨上几鞭子。

刚站起身来,打算出去迎一迎,笑容刚露便僵在了脸上,因为人影在堂前刚才显露,就抛过来一个黑乎乎的物什,物什在堂前的石板地面上骨碌碌滚动了几圈,直到碰到一个师爷的脚边儿才停下来。

那个师爷一个激灵,被这一吓,连人带椅子便摔倒在了地上,正和那物什来了个对脸儿,一声好像要将这屋顶刺穿般的尖叫声响起,那师爷眼睛泛白,立时便晕了过去。

这哪里是什么物什,正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上面的鲜血还未凝结,滴滴答答的血迹从堂前一直蔓延到堂内,还冒着一股热气儿,显见是刚从不知哪个倒霉鬼身上砍下来的。

另一个师爷更是不堪,双眼发直,指着地上的人头嘴唇颤抖了半天,衣服带着腥臊之气的热流已经从裤脚不停的流了出来,接着整个人和滩泥似的便瘫倒在了地上,身子筛糠般抖个不停。

武试举也吓的不轻,但他还算有些胆气,强撑着身子没倒下去,脸色也是刷白一片,看不出半点的血色。

他看得清楚,这人头并不是自己手下的差役,而是县里那个女真千户的,两支大若铜铃的眼睛还没合上,里面透出来的都是绝望和恐惧,哪有平日里的半点儿威风?

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个听说是知府大人的小舅子的千户大人怎么会被人砍了脑袋,铁甲交鸣,一个黑大的身影疾步便走了进来,凶光四射的眼睛在大堂上扫了几眼,几步来到武试举身前,一把拎着他的脖领子,也没见怎么用力,就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你……你这家伙是这里的县官儿?”怪异的语调有些滑稽,不过强壮的令人发指的身板儿,飚射着野蛮和凶厉的一双眼睛,让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此人当作一个玩笑对象。

武试举此时觉得脖子上一阵收紧,呼吸都变得异常的困难,唯有泛着白眼儿不住的点头,生怕这个标准的女真大汉一不留神就下重手,他断然不想自己也剩下一个脑袋被人扔来扔去的。

“哒懒,放他下来。”

被大汉放下的武试举脑袋有些眩晕,不过他也是极聪明的人,在看见大汉身后跟进来的几个顶盔贯甲的将军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抽着凉气念叨了一句,秦军,至于为什么秦军里有个打扮的像是女真人的大汉,秦军的军队是不是渡过了黄河,要来攻打金国,他没功夫去想,虽说同为汉人,但相为敌国,他这个虞乡县令看样子今日是免不了这一劫了。

武试举腿一软,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后进来的几个人都是一身的杀气,有几个身上的血迹还未干涸,手都扶着腰畔的横刀,一张张年轻彪悍的脸上凛然之气四射。

“你叫什么名字?”

被一群军士围住,这个经历武试举到也不是没有,当年那个千户官儿来到虞乡之初,就先拿他这个县令开了刀,一顿鞭子下来差点没要了他的命,他第一次见到秦国的军队,虽然这里离潼关不远,但多年以来,秦国的军旅从没踏上过金国的土地一步,如今金兵刚退,秦军就到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看来大战将临,不知道又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冷漠的声音让他一听就知道又是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哆哆嗦嗦的,根本没敢抬头,“小人虞乡……县令武试举。”

“你是个汉人?”旁边一人插话进来。

“是……”

“旅帅,这人数典忘祖,给金狗当官,我看一刀砍了算了,何必弄的那么麻烦。”

赵石笑了笑,转头看去,身边的这些人眼睛中都能看出些杀气来的,这是好事,军人嘛,没点杀气就好像狼没有牙齿一般可笑,但手底下新兵的状态让他有些不放心,这些都是显锋军的旧部,很长时间没经过战阵了,一开了杀戒,一个个都有些收不住手,底下那群新兵就更不用提了,一场小仗下来,不过是百十多个金兵,这些京兆军的士卒见了血之后,就各个好像褪了绒毛的狼崽子般眼睛都放出了绿油油的光芒,让他觉得秦人都是当兵的好苗子之余,却是有些担心战场后遗症的问题。

大军过河之后,分为两路,一路径取原河中府,一路则奔解州而去,河中九县,却是一路偏师,先锋便是京兆军以及李驰勋的平凉兵马,总兵力不过一万人,本来他还以为又是那位魏王的手段罢了,打下虞乡才知道,这里守备当真是松懈的紧,几百守卒一触即溃,这里还离潼关这么近,真难以想象金人到底大意成了什么样子。

虽是胜的轻而易举,但对于他的新军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些新兵一旦初上战场就碰上一场硬仗,很难保证他们不会第一时间就崩溃开来,这是有实例的,二战的时候,德军进攻英国,英国当时很多军队都是临时组成,一场大战下来,有许多新兵都疯了,他们有的直接冲向德军的枪口,有的躲在战壕里哭泣,甚至德军还出了些军事教材,说的就是战士心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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