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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2299)

他对河洛军中之事,向来不怎么关心,而河洛大军自张培贤开始,便自成一系,于今已有多年,旁人,尤其是他,若轻易插手进去,会非常不妥。

可以说,这是朝廷默许的军中格局,谁想打破,都不容易,也犯忌讳。

现在,江善可以说是功成名就,朝中一片溢美之词,连定鼎第一功这样肉麻的言辞,都出现了,显然,朝中很多人有意如此,至于其中意味,根本不用猜就能明白。

不过,江善江君慈嘛……

赵石心里摇了摇头,几个大军副帅,都得罪了个遍,这样的主帅,又能做得几天呢?

靠朝中重臣护着?又能走多远呢?

实际上,江善这人给他的印象一直很不错,从利州,到河东,江善都曾在他麾下效力,他也承认,此人深有才干,是不可多得之帅才。

但不管表现出怎样的才干,都需要事实来说话。

江善头一次为帅,领兵征战,便是这般模样,现在赵石已经很难说清楚,这人到底有着怎样一副心肠了。

大将争功,军前之事,复杂难言,没有亲眼看到,只凭种燧,种怀玉等的书信,并不能作为依据,谁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故?

不过,从周仿这里,听到这么一句,显然,作为同门下平章事,对军中之事,还是留了心,当然,这也不值得奇怪,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

见赵石不说话,周仿不以为意的笑笑,接着便道:“朝中众臣,多许江大将军之才,声势日嚣,不过,老夫却有些担忧……”

说到这里,他搓了搓手,看着赵石道:“国公当年征伐无数,功勋什么的,自不必提,然朝中每有攻讦之词,从未断绝……再观今日江大将军……”

周仿摇了摇头,“赏功太过,有过却不能罚,此中意味,老夫思之再三,颇为心惊啊……”

赵石扬了扬眉头,这话听着着实不舒服。

他差不多已经能够想到,周仿之后要说什么了,无非是想让枢密院出头,或者说是他赵石出头,在宋皇被弑一事上,做些文章罢了。

赵石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冷哼了一声,文臣们的鬼蜮伎俩罢了,想来是以为他会看江善不顺眼,借机挑拨,从中坐收渔翁之利而已。

若真是这样,怕是将他赵石瞧的小了。

别说江善才打下开封,就算领兵平定了江北,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多最多,不过是日后朝堂上,多了一个劲敌……

再深想一下,一个领兵征战多年的大将军,还能被文官们肆意操弄,为其刀剑不成?

想到此处,赵石笑意微露,淡淡道:“周大人有酒了,这话确实传不得,不然,还以为咱们眼红江君慈的功劳,要行谗佞之事呢。”

周仿并不气馁,而是更加恳切道:“国公以为,襄樊之地,攻守可有定期?”

赵石道:“只要有水军相合,樊城易下,襄阳就说不准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襄阳无汉水依凭,尽可先扫平江北诸地,到了那个时候,若襄阳岳东雷还不归降,也只能是玉石俱焚一个结果了。”

不等周仿再说什么,赵石继续道:“这仗不管打几年,临阵换帅,皆乃无益之举,枢密院这里,也不会同意,此事多言无益,周大人还是莫要再说了。”

话已至此,周仿还能说什么?

周仿心里也多有无奈,实际上,赵石猜测的,虽不中亦不算远,不过,周仿所言,也并非全部出自文臣算计。

在他看来,大将军江善,要比晋国公赵石危险的多。

尤其是,晋国公赵石居于京师久矣,虽权势日彰,但晋国公赵石本人……却未显枭雄之像。

与文臣或有亲疏,但与朝廷治政上,能避则避,对中书少有掣肘。

与朝中武臣,也渐有疏离,此乃谦退之兆……加之,晋国公子嗣不多,还无人能继承其志。

这么一来,一些人对晋国公赵石的防范,差不多都可以看做是嫉恨,或者政见不同而起的朝争罢了。

这和那些权臣,任用私人,大权独揽,有着本质的区别。

而江善不同,朝廷赏其功,掩其过,此人并未再次上书朝廷推脱,往好了说,是理所当然的认下了,往不好了说,便是有居功自傲之意。

当然,最让他觉得不妥的是,朝臣多有赞许,竟无一人稍试其锋。

尤其是种氏,好像就这么忍了下来,对伐宋战事,不发一言,显然,文臣们的举动,让种氏多有忌惮,不愿生事了。

朝中几乎有志一同,想要再造就一位大将军出来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这般一来,让周仿很是担忧,朝中有赵石,再等江善回朝,会是怎样一个景象?

很多人肯定都一厢情愿的以为,江善定念朝廷之恩,文臣推举之功,回朝之后,定然会站在文臣一边。

想想,周仿都感到好笑,即便是当初的王佩,张培贤这样在朝中名声甚佳,交结甚广的大将军,都不会任由文臣指使,江善得享大名之后,又如何甘心受旁人操弄?

而到时,两位大将军争权,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他感到无奈的是,枢密院自成一体,说不动晋国公赵石,中书也没太多办法,让枢密院众臣稍抑江善锋芒。

所谓的文武相制之道,在成武年间,已经差不多成了一句笑话,用文武分制来说,应该更恰当些。

一直到出宫,两人都再未提及这个话题。

直到周仿上了轿子,掀开轿帘,看着晋国公赵石纵马离去的身影,才不甘的冷哼一声,心道:“等到江君慈扫平中原,挟功而回之时,你当晓得,老夫今日之言无虚也……”

而赵石此时,心中也在冷笑,“听说江善身体不好,江南水乡,阴冷潮热,顶不顶得住还两说着呢,现在闹腾个什么?”

“这些文臣啊,立了功,你们看着眼热,打了败仗,你们又死咬着不放,这些年老子见的多了,若真听了你的话,岂非成了你等之刀剑?”

“不过没想到的是,张培贤,杜山虎之后,现在要跟咱打擂台的,却又换成了江君慈,世事变幻,确实有够奇妙。”

“大帅,直接回府吗?”

胡烈凑过来,说了句废话。

赵石摆摆手,“想去哪儿,你就去吧,初六回来就成。”

胡烈眉开眼笑的走了,其他护卫看着羡慕,却没人再开这个口。

赵石笑笑,道:“回府之后,你们知会一下其他人,休沐五日,轮值都安排好了,别忘了到账房那里领一份年赏……”

众人都是大喜,吹在身上的寒风都觉得热乎了起来。

这些年,晋国公府的家将们过的很不错,大多在京师安了家,每年年根儿上,都有一段休沐之机。

但今年特殊些,因为宫中大宴群臣,说不定就会有旨意到府,所以到了现在,也没捞到休息的日子。

而作为大将军衙府的牙兵,国公不开口,旁人说了都不算,这会儿终于等到国公下令,大家自然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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