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将血(2126)

黄四犹豫了半晌,还是畏畏缩缩的靠了过去。

他拙嘴笨腮的,虽然心里装着事儿,却还是不敢轻易开口询问,只能呆在人群外面,竖起耳朵,听人们说什么。

几个读书人模样的老爷,在告示低下,给周围的人解释着什么。

“文老爷犯事了,不犯事怎么会掉脑袋?”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文佑祖竟是这等样人,亏了咱们之前那般颂扬于他,唉……瞧瞧瞧瞧,这就是大奸似忠,欺世盗名之辈,好在老天爷还没瞎了眼……”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看看这里,写的很清楚,要不是他把人都弄进了城里,乱匪怎么敢动这两处粮仓?离县城这么近,竟是白送给了那些乱匪,资敌一罪,他是逃不掉的……”

“看见那几个大印没有?这是布政使衙门的官印,这个呢,是宣抚使衙门的,再看这个,这个不得了,是钦差的印鉴,哦……晋国公赵……”

声音戛然而止,一个白面汉子,从人群中挤出来,仓皇而去。

其他人多数没动地方,他们并不知道,晋国公赵到底代表着什么,这才是知道的人不说,不知道的人瞎说。

当然,人群中说的最多的,还是前任县太爷文瑞的罪名,就算是黄四,也看得出来,人们关心的未必是受了文大人多少好处,不满其人身死,而是纯粹的凑热闹,向回去之后,跟旁人说道的时候,多点话头儿。

而黄四关心的也不是这个,听听也就算了,挪着步子,离那张又大又红的告示也是越来越远,他觉着他告示像染了血,很不吉利。

一个苍老点的声音,终于让他集中了注意力。

“咱们新安这里啊,还算好的,毕竟人多在嘛,春耕也没怎么误了,官府救济得力,熬过这个夏天,到了秋天收粮,咱们新安地界也就平安了。”

“嗯,这上面说的啊……就是别的地方遭了人祸,人祸是什么懂不懂,就是兵祸,乱匪闹的很凶,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拉丁杀人,这么说吧,闹的凶的地方,出了很多无主荒田……”

“官府呢,要将这些荒田都发下来,但也要尔等想清楚,农时误的差不多了,赶得及呢,今年还能收一茬晚粮,赶不及的……怕是有了田土,今年也得颗粒无收,到是免一年钱粮,但可要想想,今年一家老小怎么过……”

“嗯,当然,官府不会白白看着人饿死……要老夫说呢,也不用琢磨太远的地方了,渑池周遭就不错,那里荒了不少田地……”

“有心思的,可得赶紧了,看到那张告示没有?西边儿,北边儿都在裁汰军卒,这些军卒会结队过来,在河洛扎根儿,晚一些呢,别说误了农时,便是想分些田产,也不太可能了,官府自然要紧着这些兵卒来……”

这下讲的明白,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黄四眨巴着眼睛,又听了不少,也终于明白,自己今天如果出城走了,就算明天再来,也许就没那个机会了。

已经入夏,如果现在开始耕种,按照新安这里的耕种季节算,只要天公作美,收一茬秋粮不算难事儿。

解说的那位老先生说的那些,算是好心,但一听就知道,没耕过田,种过地。

他说的是生田,如果只是因兵乱而荒废的田地,就一定是熟田,不用深翻,甚至只要粗粗翻过,就能种上种子,费不了太大工夫。

而且,如果靠近河道,还可能有不少水田,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一季两收,轻而易举。

种子农具都有官府供给,甚至是耕牛,都可以租用官府的,只是必须有人作保,收成之后,也要交上一成粮税,以代租赁耕牛的花费,官府免一年钱粮。

仔细琢磨了一下,黄四觉着,这事真不错……

第1500章 问话(一)

黄四来到桌案之前。

桌案后面坐着两位官爷,黄四也弄不清楚,他们身上漂亮而又威风的官服到底代表什么品级。

其实,旁边还有一张大的桌案,别这边宽,比这边也更威风,坐在那里的人,也很稀奇,一个女娃坐在那里,看上去有点无聊,但女娃子长的可很俊俏……

但给黄四个天做胆,也不敢往那边凑合。

因为别看主事的是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女娃儿,但人家身后站着的可都是些军爷,挎着腰刀,威风凛凛,怎么瞧透着股凶煞之气。

黄四只瞅了一眼,便觉着,这些军爷应该是在征兵。

实际上,他想错了,正是这些军人,把文瑞的人头送了过来,之后,还要把人头带回去,而且,还可以听听新安这里的风闻。

这是一种监督,正是钦差最重要的权力之一,赵石自己没动地方,却将身边的亲卫都放了出去,算是不大不小的耳目。

至于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其实并不在他考量之中,这些亲卫,一大部分都是出自长安国武监的生员,正应该是增长见闻的时候。

到河洛来一趟,就算是走马观花,也要比呆在国武监方寸之地,受益要多的多。

河洛这次闹的阵仗不小,但作为钦差的赵石,事情办到这里,已经算是差不多了。

而新任布政使彭大人也终于病愈,从潼关往洛阳赶,接下来,巡视军伍,接见河洛将领官员,就都是走个过场了……

这样一来,既没有过多的插手河洛军务,又没有在地方政事上指手画脚,还能将去年战乱的首尾收拾干净,这对于一个钦差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回到眼前。

黄四挪到桌案前面,讷讷不敢出言,在两名县衙官吏的注视下,身上好像长了毛虫一般,哪儿哪儿都觉着不太对劲儿,这虚汗是冒了一茬又一茬。

两位官吏,到也没耍什么官威。

黄四不知道,眼前这两位,日子也不好过,风吹日晒的,而且旁边还有人盯着,就算面前站着个乞丐儿,他们也没胆子将人赶走,说不得,有时还得送上个笑脸儿,现在的他们,都是口干舌燥,觉着自己着实接了个苦差。

搁在平日,别说对面站着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乡农,就算是见了城里大户人家子弟,他们可也都是扬着下巴说话。

而新安县衙,这次可也被折腾不轻。

前任县令文瑞文佑祖事发,人头被送到新安,事先一点风声也没有,接下来,新任县令惶恐之下,战战兢兢的接待了来人。

于是,之后和文瑞亲近的县中官吏,差不多都被梳理了一遍,当即就有三人被投入大牢,七八个人挨了板子,其余又有几位丢了官帽。

算下来,近半儿的人受了牵连。

这事还肯定不算完,渑池知府衙门那里,也定然要震动几番,知府大人可还跟文大人交情不浅,还曾诗书唱答。

上面一旦追究下来,那可都是罪名,钦差大人的棒子砸下来,别说渑池地界,便是整个河洛,也没人抵挡的住。

实际上,他们在之后的日子里,都很庆幸,新安这里到底只死了一位文大人,而渑池府城那边,可是闹的人头滚滚,血腥的吓人。

上一篇:苍老的浮云 下一篇: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