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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2122)

所以,这样隐晦的要挟,对他而言,直如隔靴搔痒,没什么大用。

“将军言重了,左右不过一个首鼠两端的奸人而已,其职也不过一个县令,既无多大才干,又少忠心……将军又何必如此维护?”

“若觉着心里过不去,等悬首十日后,将军大可以私谊之说,厚葬其人便罢,将军以为如何?”

张培贤差点没被气的喷出一口老血,人你都杀了,肯定罪状也编排的圆满,你再让我以私谊厚葬之,这得多傻的人才能干的出来?

张培贤盯着赵石,如果目光能变成刀箭的话,赵石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了。

但目光毕竟不是刀箭,赵石完好无损,眯着眼睛和张培贤对视,无忧无惧,张培贤甚至在这安然如素的神态间,能找出许多轻蔑出来。

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张大将军的身心,二十多年间,这个年轻人纵横天下,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他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在自家的地盘,于这个年轻人面前,竟然没有一点的底气,最可依仗的兵权,更为其人视若无物。

如果换个人来……该有多好啊……

到底是老了,在这样的交锋之下,张培贤竟然升起了这样一个软弱的令他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念头。

接着,气势便一泻千里,老年人特有的感慨,浮上心头,天下英雄多有,征战多年,他也从不畏惧任何敌手,但偏偏大秦军中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怪物?

这是一种类似于既生瑜何生亮般的感慨,如果有人生出这样的念头来,也只能说明,在对方手里,一败涂地,讨不到任何便宜了。

张培贤的背仿佛驼了下来,目光游移,缓缓重新坐下,并主动为赵石将酒杯斟满。

这才带着明显的疲惫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老夫也无话可说,不过不用国公动手,老夫虽老,这点事儿却还不需旁人代劳……但此人乃降官,又有民望在身,此人一死,其他降臣必然惶恐,怕是又要闹出许多风波来……”

这话的意思虽然依旧为难,但完全去了争竞之心后,便多出了就事论事的意思,身段也不知不觉间放的低了。

赵石身在其中,感觉非常敏锐,他略略绷紧的心弦,也彻底放松了下来,面对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必定不会如看上去那般满不在乎。

张培贤毕竟是老了,若其人年轻些,这官司恐怕有的打呢。

而且,他准备的虽然充分,但毕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可寻,尤其是春耕之事,就算张培贤不领这个情,他也不可能把事情停下来不办。

针锋相对之下,很可能演变成不欢而散,到时候你来我往的上书,会让他这个钦差变得极为尴尬。

但最后的结果,也只可能有一个,赵石有些难受,张培贤则完全受过。

什么是底气,这就是底气。

压服一位统领大军的大将军,靠的就是这样的底气。

没有一拍两散,赵石的口气也立马缓和了下来。

他微微摇了摇头道:“赵石也领兵多年,自然明白将军的顾忌……这事啊,也不用争,还是由本钦差来办,我会办的仔细些,也许将军名望稍损,却定无大碍,说到底,这河洛啊,还要将军这样的老将坐镇,才能让朝廷放心……”

敲一棒子给个甜枣,虽说用在一位大将军身上,略微幼稚了些,但确实让张培贤稍稍心安。

赵石继续道:“至于说后周降臣,大可不必太过顾忌,这么多年下来,后周能不能打回河洛,谁还看不清楚?再加上去年一闹,闹的再欢,又怎么样?我大秦破了虎牢,兵围开封,南边的岳东雷,十余万大军,顿兵坚城之下,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想来很多人也去了侥幸之心。”

“这次,本钦差到河洛,就是来告诉他们,再要三心二意,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头一个杀的就是文瑞,罪证确凿,又粉饰极佳,嘿嘿,这样的聪明人,杀起来才有意思。”

“嗯,此等人,不值当多提,再说第二个吧。”

张培贤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腰杆儿,既然服了软儿,台阶又递到了跟前,他也无心再跟赵石纠缠了,但赵石的话,总是说的那么邪乎,让他不自禁的就有些心惊肉跳。

赵石是完全放松了下来,一边饮着酒,一边幽然道:“去年的战事,不说军中损伤如何,就说这些地方官儿。”

“我看了朝廷邸报,七品以上文职,死了七位,被乱匪裹挟而去失踪的,也有三位,还有两位……呵呵,算是从匪……”

说到这里,赵石斜眼看了看张培贤。

气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存在,若是搁在之前,张培贤定然怒从心起,但这会儿,气势此消彼长之下,他却被赵石瞅的心虚。

是啊,死了七位,裹挟失踪的有三位,但最终河洛报上朝廷治罪的,却只有两位。

若是换了旁人,也没什么,但张培贤知道实情,还是那句老话,为安抚河洛上下之心,也为了洗脱河洛上下治境不力的嫌疑,只能对一些人事情隐瞒不报。

就像文瑞之流,河洛这边自己就处置了,人还留在了大将军府,这样的事情拿不上台面,没法跟朝廷明说,朝廷当时也没追究,因为看上去对河洛平乱有利,所以也就心照不宣了……

而赵石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这个后账的,秋后算账,不算什么好词儿,但在朝廷治政上,却是最常见的一种手段。

赵石一下便瞅出了张培贤的不安,心中不由暗笑,没浪费自己那么多的唾沫,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儿,如果其人再不动什么心思的话,这趟河洛之行,可能会结束的早一些了。

“这些官吏,彭大人到任之后,会有所甄别,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我要说的是,河洛地方大族……”

第1497章 种因

“得天下者,当得民心,何谓民心?依老夫看,得读书人之心,得地方大族之心,便可得民心民意……”

“百姓多愚钝,田间乡里,读书人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地方大族,于地方上盘根错节,而在河洛,读书人说的,其实就是这些地方大族所想所思,国公出入河洛,便欲对其行雷霆之威,老夫以为不妥,还请国公三思,若国公执意如此,老夫也挡不住,只能上书朝廷,让朝廷定夺了。”

赵石这里只是刚开了个头,张培贤的话就跟上来了,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劝谏和对抗到底不同,这才是重臣们交谈的常态。

而张培贤说的有道理吗?确实是有道理的,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见识,也不愧是朝廷上将。

相谈至今,也只有这番话能够入耳,真正体现出了一方镇将的价值所在。

赵石轻轻拍了下桌案,难得赞了一句,“将军所言甚是,见地也深,所谓民心,很多时候可不就是这些人的私心罢了……”

接着,话锋一转,“但……将军想过没有,我大秦抚河洛多少年了,为何去年一战,后方依旧不能安稳?是我大秦治政不力,还是真像那些乱匪所言,我秦人乃暴虐之属,不如了后周君臣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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